-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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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我怒道:“你這是怎么說話呢?潘家園里還有敢不理我季三兒的?我跟你說,全潘家園,最有名氣的就是鐵二爺。潘家園有不認(rèn)識我的,但沒有不認(rèn)識他 的,他鐵家可是愛新覺羅的后裔,以前的皇親國戚。要說見識和家底兒,我承認(rèn)我比不上人家。但他鐵老二也得賣我季三兒面子,不信咱過去找他,他要還說不認(rèn)識 你這幅畫,你怎么說?”我說:“那我能怎么說啊?你那一年的龍蝦就別請了唄。”
說話間,我們倆來到了市場里最大的一家店面前。店里裝修的那份奢華就別提了,和季三兒的店一比,人家這是古玩店,季三兒的店就是擦鞋棚子。
要說這人越有錢越有勢就越和氣,雖然鐵二爺是潘家園首屈一指的大家,但對著季三兒這樣的小人物一樣是客客氣氣的。
鐵二爺見我們進(jìn)來,微笑道:“喲,三兒來了。過來喝杯茶,我這兒剛沏得的觀音,你嘗口兒,看看味兒怎么樣?”
季三兒連坐都沒敢坐,恭恭敬敬地對鐵二爺說:“二爺,我剛喝完,不渴,您得著,您得著。”指了指我,“這是我一兄弟,有幅圖,不知道是什么來歷。孩子 小,好奇心重,您給掌掌眼,教教這孩子。要不他老跟鬧貓似的纏著問我,您也知道我的斤兩,我也看不懂啊,這不請教您來了嘛。”我站在季三兒身后踢了他一 腳,小聲罵道:“誰他媽鬧貓!”季三兒的手在屁股后面對我擺來擺去,示意我別鬧。
鐵二爺喝了口茶,呵呵一笑,“你小子這是踢我門面來了,特意上門考我來了。”季三兒忙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邊說“哪敢哪敢”,邊把那張紙遞了過去。
鐵二爺接過紙來看了一眼,忽然像發(fā)現(xiàn)什么奇特的東西一樣,把紙湊到眼前,仔細(xì)地端詳。然后抬起頭驚訝地望著我,眼神中有一種掩飾不住的興奮和詫異,他對我問道:“兄弟,你這東西是在哪兒看見的?畫在什么上面?這東西在你手里?”
鐵二爺一連三個問題把我問懵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我心想:這是我問你問題,還是你問我問題?你問我這東西在哪兒看見的,我怎么說?我要是告訴你畫在一個吃人怪物的后背上,你信嗎?還不得當(dāng)場抽我一頓呀!
我在心里盤算了一下,然后對他說:“二爺,不瞞您說,其實(shí)我是大學(xué)生,學(xué)古文化的。有一天在電視節(jié)目上看見了這個圖案,但是家里電視壞了,有畫面沒聲音,不知道說的什么。我這不是快畢業(yè)了嘛,寫畢業(yè)論文用得上,所以請教您來了。”
鐵二爺“哦”了一聲,失望的表情頓時浮現(xiàn)在了臉上。然后又盯著那幅畫看了一會兒,對我說:“這可能是種文字,是非常古老的文字,但我也保不準(zhǔn)說的都對,我只是略懂一二。”說著拿起筆來在另一張紙上畫了一幅簡筆圖案。這圖案看著像個水桶,中間有五個圓圈。
鐵二爺指著這個圖案說:“這是個‘鉞’字,斧鉞鉤叉的鉞。這是在大汶口文化遺址中出土的陶尊上面發(fā)現(xiàn)的陶圖,你看和你這個是不是像一類東西?”
我盯著鐵二爺畫的那幅畫和大胡子那幅畫兩邊比較了一下,感覺有些相似,但又不像。多年來學(xué)習(xí)美術(shù)的直覺告訴我,這兩幅圖案應(yīng)該不屬于同一類型。
但既然人家鐵二爺這么耐心地解答,我也不好當(dāng)即否認(rèn)他的判斷,于是賠笑道:“是挺像的,您給說說,這是什么時候的文字?”
鐵二爺謙虛地告訴我他也只是知道皮毛,據(jù)他所知,這圖形般的文字就屬于象形字。大汶口文化遺址是屬于新石器時代的遺址,距離現(xiàn)在六千多年,那里出土的 陶器中,有不少上面畫著這種象形字。由于年代實(shí)在太久遠(yuǎn)了。這些象形文字至今也沒有全部破譯,只是破譯了一部分,在他看來,也不一定破譯得全對。剛才我給 他的這幅圖案,他以為我是從真東西上描下來的,想用這幅圖找他來尋價(jià),所以他很激動。為的只是想看看真東西,開開眼界,收他是絕對不會收的。那是掉腦袋的 東西,碰都不能碰。
又聊了一會兒,我和季三兒謝過鐵二爺就出來了。季三兒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對我說:“你看我說什么來著,連鐵二爺都說不出來個所以然,這下你沒話說了 吧?沒想到你小子的瞎話編得還挺快,你還學(xué)上古文化了?你學(xué)那古文化不就是弄點(diǎn)兒顏料,畫個裸體大妞養(yǎng)養(yǎng)眼嘛!我看你不做生意真是浪費(fèi)人才了。”
看來這趟潘家園是白來了,我心里感到有些失望,更沒心思和季三兒逗貧了,又閑聊了幾句就準(zhǔn)備回去。季三兒見我的情緒一落千丈,就問我:“為什么對這圖案那么上心,有什么事兒說出來,哥哥幫你想辦法。”
我說:“你的能力我知道,今天你已經(jīng)算是幫我忙了,再讓你想辦法你也是山窮水盡了,我就不難為你了。”
這句話再次讓極要面子的季三兒臉上掛不住了,他說:“你還真別小瞧我,我敢說我還真能幫你這忙,就看你用不用了。”我見他說的胸有成竹,就問他有什么辦法?
他伸出兩根手指在嘴前晃了晃,做了個抽煙的動作,我掏出煙來給他點(diǎn)了一根,自己也點(diǎn)了一根。季三兒抽了兩口煙說:“剛才鐵二爺不是說了嘛,你這圖案算是古文字,既然是古文字,就有查古文字的辦法。”我搶著說:“你別告訴我上圖書館查去,翻書得翻到什么時候?”
季三兒擺了擺手,讓我別插話,然后道:“上圖書館翻書本兒這種杯水車薪的辦法也只有你這號人才想得到,季三爺我是有隊(duì)伍的人,我能干那傻事兒嗎?你別忘了,我有一高材生的妹妹呀!”
他這么一說我忽然想起來,季三兒的確有個妹妹,比我大兩歲,去年我還見過一次,那時她在中國科學(xué)院讀研究生,長得挺漂亮,但我們沒怎么說過話。
我“哦”了一聲:“對對,你妹叫什么來著?季玟……”
季三兒搶道:“季玟慧。”
我豁然道:“對,季玟慧。”
季三兒說:“你別老打岔行不行?跟你說話我都快累死了!”
我現(xiàn)在有求于他,不敢和他頂嘴,示意他接著說。季三兒白了我一眼,繼續(xù)說道:“我家玟慧學(xué)的就是古文化,現(xiàn)在在中科院下屬的一個考古研究所工作,如果我讓她幫你查,你說是不是比潘家園好使多了?”
我一聽這事兒靠譜,古玩界整不明白的事兒,就必須找考古界了。趕忙道:“嗯!好使好使,多虧你提醒,要不我都忘了你有一漂亮的妹了。趕緊打電話幫我聯(lián)系啊。”
季三兒突然緊張道:“幫你聯(lián)系行,你可不許打我妹妹的主意,她這么多年就知道傻學(xué),都快成書呆子了,對小青年這點(diǎn)事兒她可是一竅不通。”
我說:“你除了這些骯臟思想還會點(diǎn)兒別的不會啊?別說我本來跟你妹就沒什么話說,就是有話說,她比我大兩歲我們倆也不合適啊。”
季三兒聽我如此說才算放下心來,給他妹妹撥通了電話,約好明天下午讓我去中科院找她。
然后季三兒把他妹妹的電話號碼告訴我,我謝了他幾句轉(zhuǎn)身就走了。季三兒還在后面叫喊著,埋怨我沒把非要查清那幅畫的原因告訴他,我只裝作沒聽見,急急地走出了市場。
到家后,我把去潘家園調(diào)查的情況跟大胡子簡單地?cái)⑹隽艘幌,告訴他雖然沒有查到圖案的來歷,但已經(jīng)找到了突破口,如果進(jìn)行得順利,見到季玟慧以后,應(yīng)該會有所突破。
交代完這件事,我告訴大胡子:“我得去畫室一趟,這個月的生活費(fèi)堪堪用完,不去賺點(diǎn)外快怕是溫飽都解決不了了。這也得益于你這個大胃王的關(guān)照,一個人頂兩三個人的飯量,不把我吃窮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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