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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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何玄抬手看了看表，離放學還有二十分鐘。她從筆記本后面隨意的撕下一張紙，寫了幾個字，對折，再對折，在對折好的紙上寫下了“陳蓮親啟”之后，將紙條遞給了身邊的同學，那同看了一眼之后便向右傳去，右邊的同學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于是這張紙條便從教室的最左邊傳到了最右邊，傳給了最右邊的陳蓮。
陳蓮看到紙條，一層一層地打開，熟悉地字跡：發(fā)什么呆啊。她將紙條揉成一團，隨手扔到了桌子下面。陳蓮現(xiàn)在想的是如何面對那個剛到家里的女人。
放學鈴聲響了，陳蓮從思緒中掙脫出來，草草地收拾著桌上凌亂的東西，何玄已經(jīng)靠過來了，“怎么？發(fā)什么呆啊，也不給我傳個紙條。”
“我后媽來了。”
“啊？你說什么？你后媽？”
“她要是像灰姑娘的后媽那樣對我不好怎么辦呀？”
“沒那么玄乎吧，她不是對你爸挺好的嗎！”
陳蓮沒有說話。
2
何玄與陳蓮兩家中間隔著一條街，每天早上何玄在陳蓮家門口喊她一起去上課，而下午放學回來，則是先送陳蓮回家自己再走余下的一段路。而今天，已經(jīng)走到了陳蓮家門口陳蓮卻全然不知，仍然往前走。
“我送你進去？”何玄停了下來，陳蓮抬起頭：
“不用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那你小心點兒，明天早上我在這兒等你。”
陳蓮在自己家門口停住了。不知這以后還是不是自己的家。
她取出鑰匙，插進鑰匙孔，轉(zhuǎn)了半圈，開了，家里有人，那女人肯定已經(jīng)來了。
一個臃腫的女人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遙控器，不停地泊臺。
廚房里探出一個腦袋來，是爸爸，他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下過廚房了。
“蓮蓮，快過來，這是你媽。”
時間停住了，空氣凝固了，爸爸看著陳蓮，后媽也扭過頭來了，仿佛都在期待，期待著嘴里的一個字。
媽。
陳蓮輕輕地叫了出來，爸爸緊繃的神經(jīng)一下子松弛了，后媽也輕輕地嗯了一聲，嘴角露出了一絲足以讓陳蓮顫抖的笑。
“去把書包放屋里，我做飯呢，你陪你媽聊聊。”爸爸又扎進了廚房。陳蓮走進屋里，將書包輕輕放下，拿起書桌上親媽的照片，輕輕地說了句：媽，你在哪啊。
陳蓮走出屋，看了眼那個臃腫的女人，那女人也轉(zhuǎn)過身來，看到了呆站在臥室門口的陳蓮。
“蓮蓮，來，到媽這來。”
陳蓮怯生生地走了出去。
“坐啊，站著干嗎，在自己家還客氣什么！”
陳蓮坐在了朝西的那張沙發(fā)上。
“蓮蓮，上了一天學累不累�。�”
“還好。”
“冷不冷�。�”
“不冷。”
“餓不餓��？”
“還好。”
廚房門開了，爸爸又端出兩個菜來。
“菜齊了，蓮蓮，給你媽盛飯去。”
陳蓮去洗了手，拿了三個碗，盛了三碗飯，端了出來。
吃飯的時候，爸爸說：“我后天有個會，要出差，明天下午走，三天后才能回來，蓮蓮，你在家可要好好照顧你媽。”
“嗯。”陳蓮應(yīng)了一聲。
“啊，正好”后媽張口了，“你走了，我?guī)徤徣ベI幾件衣服，眼看冬天了，越來越冷了，不能讓孩子凍著。”
“好，讓你費心了。”爸爸說，“你一來就對蓮蓮這么好，真的謝謝你！”
后媽說：“蓮蓮親媽不在，孩子挺可憐的，我當后媽的要照顧好才是啊。”
陳蓮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里轉(zhuǎn)了兩圈，終于忍不住流了出來。
3
親媽失蹤已經(jīng)是第五個年頭了，那時陳蓮還在上小學。親媽失蹤的那天下著暴雨，以前只要是下雨，親媽都會到學校去接她，哪怕只是小雨。而那次下那么大的雨親媽都沒有來，一直等到天黑，陳蓮才自己跑回去。
那是一個獨門小院，陳蓮跑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jīng)渾身濕透，爸爸在雨中嘆氣，家門外停著許多警車，很多警察在屋里找著什么東西。爸爸見到淋得像落湯雞似的女兒，健步走上去，一把把陳蓮摟在懷里，在那一刻，這個女孩心目中的英雄失聲痛哭，陳蓮嚇壞了。
警察撤走了，父女倆走進狼藉地臥室，父親的一句話從此改變了女兒的性格：
你媽，她走了。
你親媽，她不回來了，她不要爸爸了，不要蓮蓮了，不要這個家了。
那一晚，爸爸坐在她的床頭，而她抱著親媽買給她的小熊，睡著了。
之后，他們忙著搬家。
之后，爸爸為陳蓮辦了轉(zhuǎn)學手續(xù)。
之后，爸爸的頭上多了大把大把的銀發(fā)。
之后，那個臃腫的女人闖入了她的生活，做了她后媽。
“哎喲，光顧著說話呢，看，蓮蓮都哭了，蓮蓮不哭了啊，來，吃菜。”后媽一副很心疼的樣子。
“蓮蓮，別哭了，讓你媽看見笑話，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別老念念不忘的，當初是她不要你了，你還想她干嘛�？斐园�，吃完把碗刷了，我跟你媽出去走走。”
以前親媽在家的時候都是親媽洗碗，親媽不光能洗碗，還會做很好吃的飯，每天下午親媽早早地做好飯，陳蓮一回家就開飯。吃飯的時候親媽也是問這問那，陳蓮也會覺得煩，但心里卻甜甜的。吃完飯陳蓮就靠在廚房門口看著親媽刷碗，親媽讓她看書，她總是先撒嬌，等到親媽揚起手準備打下去的時候陳蓮才會跑到屋里看書。其實，親媽也就是嚇嚇她，親媽怎么舍得打呢？但小孩子不學怎么行。
每天晚上親媽都會準備夜宵給她，有時是一盤水果，有時是一杯牛奶，陳蓮吃完夜宵后就洗洗睡了，而親媽則是幫她收拾好書包才去睡。早上，親媽總是做好飯后才叫陳蓮起床，等她吃完飯后又將書包遞給她，把她送到家門口，反復(fù)囑咐路上小心點，放學早點回來，讓何玄都很羨慕。
而現(xiàn)在，爸爸和后媽出去散步了，自己卻要一個人在家刷碗。水管里毫不留情地流出冰冷的水，手已經(jīng)發(fā)麻，那股勁涼沖破手上的每一跟血管，向上逆流至手臂和腿腳，還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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