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
她，就要離開了嗎？
他不由得緊握住她纖細的手。
碎銀般的水流從騎士們的指縫間流淌而過，散發(fā)著珍珠光澤的船在湖面上悄無聲息地行駛，被火點燃的蘆葦叢和追兵都被他們遠遠地甩在身后。
精靈制造的船似乎能融化在潔白的月光中，那些人根本無法在湖面上找尋到船的蹤影。
積積歪著頭看著雷蒙德，又看看米拉貝爾，突然很響亮地說：“積積知道，她就快死了，對不對？”
清亮稚嫩的童音劃破微冷的霧氣，騎士們仿佛被針扎一樣猛地回過頭來，焦切地望向靜靜沉睡中的皇后。
然后，有幾個騎士惡狠狠地瞪著積積。后者縮在雷蒙德的背后，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匆@樣盯著自己。
“她說得對。”雷蒙德疲倦地道，他定定地看著自己美麗的姐姐，即使他緊握住她的雙手，也無法將生命之泉注入她的體內，“米拉貝爾……已經踏上通往神之殿堂的階梯，帶著我們對她的愛。”
“皇后陛下……”
騎士們沉默了。
米高低伏身子，拾起米拉貝爾的一方衣角，放到嘴唇邊，虔誠地親吻，然后退開來，下一位騎士含淚上前……再退開，讓另一位騎士補上。
船上的每一位騎士都依次恭敬地向他們的皇后表達自己最深切的哀傷。
積積也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地拾起米拉貝爾一縷反射著月光的金發(fā)，小心翼翼地放到嘴唇邊，輕輕地親了一下。在她年幼的心中，這位尊貴的皇后是她見過最美麗的人，而且這個美麗的人兒還曾經夸獎過自己的名字。
現(xiàn)在，皇后即將死去，這就意味著以后她再也無法和自己說話了，一想到這點，積積就不由得戀戀不舍起來。
雷蒙德靠在船尾，月光傾瀉在他銀色的頭發(fā)上，在上面鍍上一層淡淡的落寞。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從現(xiàn)在起必須習慣一個人的生活，沒有了親人，沒有了想要守護的人，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魔法，還有——一個帝國的重壓。
凝視著米拉貝爾依舊美麗的容顏，他的目光透出一絲無奈。
好吧，如果這是她所希望的，那么，他愿意去盡力承擔。
諾特加斯騎士議會的三位黃金騎士看見米拉貝爾的遺體時，簡直都快暈倒了。
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王位還沒有繼承人，國家即將面臨四分五裂的境地。而當約翰尼宣布米拉貝爾的遺言——任命雷蒙德為諾特加斯的攝政王時，三位騎士更是想要拿頭去撞墻。
這無異于宣布魔法師議會凌駕于騎士議會之上。
諾特加斯王宮的議事大廳里，歸來的雷蒙德面無表情地坐在黃金騎士對面，看著意料之中的情形，修長的手指輕撫著高背椅光滑的扶手，神態(tài)放松而悠閑。
奧維爾•布里爾頓，三位黃金騎士之一，除去原來就不多的悲傷，他此刻的內心充滿了憤怒。他絲毫不想掩飾自己對這道遺命的懷疑，三角眼銳利地直視著雷蒙德。
“我認為，皇后陛下絕對不會下達這樣的命令！”奧維爾大聲說。
“可是……”約翰尼為難地看著自己的長官，“……這的確是皇后陛下親口吩咐的。”
奧維爾根本不看約翰尼，只盯著雷蒙德：“可是我們并不知道皇后陛下當時的神志是否清楚，或者……是否受到威脅！”
“奧維爾！”雷蒙德冰冷地盯著他，“當心你的話……相信我，我比你更不愿意承認這是真的。如果可以，我希望離開這里。但是我對米拉貝爾承諾過，因為這是她最后的請求。”
“請求？哼……”奧維爾一臉的輕蔑，重重地靠回椅背。
最年長的黃金騎士、總是將胡須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德爾伯特•曼緩緩開口：“雷蒙德，我們尊敬你如同尊敬你神奇的魔法。但是這件事關系到諾特加斯的命運，我們不愿有任何差錯。如果這的確是皇后陛下的命令，那么騎士議會將會很高興迎接我們的攝政王。”
“隨你們的便。”雷蒙德聳聳肩，站起身，“約翰尼、米高、大衛(wèi)他們會告訴你們真正的事實，假如你們還相信他們的話。”
說完，沒有等待騎士們的回應，他已經走出鍍金的大門，驚醒了在門邊睡得正香的積積。
積積揉揉眼睛，抬頭看著雷蒙德，高興道：“現(xiàn)在積積可以吃飯嗎？”
此時的天空星光閃耀，距離他們下午到達已經有四個多小時了，積積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直叫。剛到王宮的新鮮感還不足以讓她忘記饑餓，但是她認得的所有人都進了議事大廳，唯獨她，被關在了門外。
雷蒙德皺著眉，打量她的模樣：“恐怕你得先洗個澡。”
“為什么？積積餓了。”
雷蒙德往前走去：“這里的規(guī)矩就是：要吃飯必須先洗澡。”
積積認真地考慮了一下：“積積不喜歡這里。”
“我也不喜歡。”
雷蒙德帶著積積回到他的家，一幢位于慕徹魯斯城西面的古老大宅。
大多數(shù)的魔法師都居住在城的西面，帕特家族更是諾特加斯最著名的魔法師世家。只是，魔法師普遍都迷信血統(tǒng)純正論，特別是家史悠久的魔法師世家。他們的優(yōu) 越感讓他們認為，魔力是來自血緣，一代代在家族中傳承。魔法世家中敢于不嫁給魔法師的女人，雖然不必遭受家族除名的懲罰，但也會受到家人的輕視。
帕特家族從很久以前開始，便嚴格地選擇每一個進入家族的人，這種傳統(tǒng)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整個家族的子息越來越單薄。那些沒有娶魔法師作為妻子的男人，甚至會被家族除名。
奇怪的是，血統(tǒng)純正的魔法師們確實更加優(yōu)秀，但隨之而來的代價，卻是他們的生命線愈來愈短。
雷蒙德的父母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便離奇地死去�，F(xiàn)在，米拉貝爾也離他而去，雷蒙德根本不知道自己將在什么時候接受死神的召喚。
他極力不讓自己去思考這個問題。對于掌控之外的事，他向來不愿耗費過多的精力，即使事關生死。
此刻，雷蒙德站在雕花的鐵門前，神情有些恍惚，一時間，他竟然有些畏懼跨進這個因為空蕩而顯得寒冷的家。
管家格里利夫人帶著仆人站在臺階上，她與以往一樣，穿著日常的灰黑緞子裙，潔白的圍裙系在腰上，灰白的頭發(fā)整齊地綰成發(fā)髻，結在腦后，一絲不亂。
只是她的眼眶紅彤彤的，嘴角微微發(fā)抖，顯然在努力地控制著情感。
“歡迎回家，雷蒙德少爺……米拉貝爾小姐的事情，我們都已經知道了……”她哽咽著，拿起圍裙的一角擦拭眼角的淚水。
看著她的模樣，雷蒙德深吸口氣，不愿多說什么，只是將積積推給她：“她餓了，弄點東西給她吃。”
他飛快地走進屋子里，消失在幽暗的拐角。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