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迎接光復下篇
-
王金發(fā)組成新的軍政府后，給了魯迅二百元經(jīng)費，任命他為山會初級師范學堂的監(jiān)督。學生熱烈歡迎這位身穿灰棉袍、頭戴陸軍帽的新校長，就如 同歡迎新的國家一樣。越社的進步青年也到山會師范來找魯迅，要求借用他的名字辦一種報紙，監(jiān)督這個新政府，并經(jīng)常針對當時的時弊敲敲警鐘——這就是 1912年1月3日在紹興正式發(fā)行的《越鐸日報》。魯迅以“黃棘”為筆名撰寫了《〈越鐸〉出世辭》，聲明創(chuàng)辦此報是“紓自由之言議，盡個人之天權，促共和 之進行，尺政治之得失，發(fā)社會之蒙復，振勇毅之精神”。由于《越鐸日報》“開首便罵都督，都督的親戚，同鄉(xiāng)，姨太太……”因此觸怒了日漸蛻變的王金發(fā)。社 會上有一種傳言，說王金發(fā)要派人用手槍打死《越鐸日報》的同人。這使魯迅的母親很著急了一些時候，然而并沒有人殺上門來。只是當魯迅索取山會師范的經(jīng)費 時，王金發(fā)怒氣沖沖地說：“怎么又來拿錢?人家都把錢送到我這里來，你反而要拿去，好，再給你二百元。下不為例。”此后，學校的經(jīng)費來源就斷絕了。魯迅憤 憤地說：“沒有錢怎好辦學校呢?我也不會變出錢來，更不會送去。”在這種情況下，魯迅當然無法再在山會師范工作下去，只好親自到都督府辭職。待到民事署學 務科派一個“拖鼻涕的接收員”前來辦理交接手續(xù)時，學校經(jīng)費只剩下了一角錢零兩個銅板。
辛亥革命之后紹興“官威如故，民瘼未蘇” 的現(xiàn)實，無情地戲謔著魯迅的理想，使他陷入了深廣的憂慮和嚴肅的思索。1911年冬天，魯迅寫成了他的第一篇創(chuàng)作小說《懷舊》。作品通過一個私塾兒童的觀 察和感受，反映了剛剛發(fā)生不久的辛亥革命在鄉(xiāng)間各階層中引起的不同反響，描繪出一幅革命浪潮中的“人情世態(tài)圖”：“不辨粳糯，不分魴鯉”的金耀宗，是一個 深諳權術的土豪。當革命軍行將到來之際，他準備裝作“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順民”，趁機攀摘革命的花果；一旦革命高潮過去，便仍舊作威作福。幫閑文人禿 先生，比他的主子更懂得處世應變的韜略。他告誡金耀宗，在政治形勢尚未明朗時，要跟革命保持一定的距離，“固不可攖，然亦不可太與親近”，最好先行躲避， 靜觀形勢，再伺機反撲。另一方面，小說中的民眾則對革命全然無知。在他們心目中，辛亥革命和“長毛”造反乃至跟強盜作亂不過是一回事。略有風吹草動，他們 便紛紛亂逃一氣：何墟的居民直奔蕪市，而蕪市的居民卻爭走何墟。路上人群穿梭，多于蟻陣，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來了。《懷舊》中的這些描寫，形象地反映了辛 亥革命的不徹底性。當這篇小說以“周逴”的筆名投寄到《小說月報》之后，主編惲鐵樵大為賞識。他在顯著位置刊登了這位當時尚屬無名之輩的佳作，在文中佳妙 處密加圈點，并且專門寫了評語，熱情向社會推薦。他還特意給魯迅寄了幾本小說，算是獎品。這篇寫于五四運動前八年的小說，雖然運用的仍然是傳統(tǒng)的文學語言 ——文言，但其思想內(nèi)容和情節(jié)結構卻清楚地表明，它是現(xiàn)代文學的先聲，而絕不屬于舊時代的文學。二十多年之后，魯迅和茅盾共同為國外讀者編選現(xiàn)代中國短篇 小說集《草鞋腳》，曾打算將《懷舊》收入，以此反映我國現(xiàn)代小說醞釀期的創(chuàng)作風貌。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