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第八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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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結(jié)果還是開車去的。
我們?nèi)サ铰蓭煒堑臅r候已經(jīng)過了早上九點鐘了,律師樓里的每個人都好象十分忙碌。但是那位程明大律師居然還沒有來上班。我都有點羨慕他了,原來大律師仍然是可以遲到早退的。不過我也知道,以我讀書的資質(zhì),就算時光重來一百次,我也是考不上律師牌照的。
他的助理張小姐把我們帶到他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比李信如的稍小一些,但從窗口望出去景色很不錯,俯瞰城市的中心街道。他的辦公桌也是堆滿了卷宗和文件,后面是一個塞滿了大部頭書的大書柜。除此之外,房間看上去還不錯,灰色的地毯,家具是胡桃木的,進門的地方還有兩只小小的皮沙發(fā)。琉璃一進去就坐了下來。
“陳子魚,你不坐嗎?”
“不用。”我站在窗邊,假裝欣賞窗外的景色。
助理小姐給我們倒了兩杯茶,然后客氣的退了出去。
琉璃打了個哈欠。
“唉,真是累死了。”她說。
“怎么了?”
“昨天晚上睡得不好,今天還得一大早爬起來上班。我都有黑眼圈了。”
我轉(zhuǎn)過身看了看她。
“沒有啊,還是那么漂亮。”
“現(xiàn)在還漂亮,可是就快沒了。女人老起來快得不得了。”琉璃手里捧著茶杯,愁眉苦臉的說:“我都快二十六了。還有幾年的青春呢?說真的,年紀一到,保養(yǎng)得再好也沒用。人家就是看得出你是老姑娘。”
“你不會的,琉璃。”我安慰她:“你看上去頂多二十歲。別苦著臉了,苦著臉的時候就象個六十歲的老大媽。”
她笑了起來,接著又長嘆一聲:“唉,現(xiàn)在還在起早摸黑的辦案查案,成天和些罪犯尸體打交道,一想起來,真是沒意思透了。”
就在這時,門打開了,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
琉璃一看到他眼睛就發(fā)了光。
他看上去很魁梧,象個運動員,中國人里,很少看到這種身材,能把西裝穿得這么服服帖帖的。他的皮膚也不能算黑,是非常健康的淺棕色,臉部輪廓分明,線條有點偏硬,但是戴了一副無框的金絲眼鏡,讓他看起來斯文了許多。
他一看到我們,立刻浮起職業(yè)性質(zhì)的笑容。
“我的助理已經(jīng)都跟我說了。這位一定是許同志。你好。”他伸出手握了握琉璃的手。
“這位是陳同志吧。”他將手伸向我,快步走來。
但我看著他,只是點了點頭。
他立即發(fā)現(xiàn)了我絲毫沒有和他握手的意思,但仍然走了過來,伸出的那只手很自然的調(diào)下了百葉窗。好象他原本就是打算放下窗簾似的。
“坐,坐。”他對我說:“請坐。”
“不用。”媽的,今天怎么每個人都在叫我坐。
我抱著手站在窗前,打量著他。
“相信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今天來的目的,我們想了解一下你的同事李信如生前的一些資料,也許對他的案情會有幫助。我們不會占用你太多的時間。”我說。
“是,我一定會盡力協(xié)助你們的調(diào)查工作。”他很誠懇的說。
“謝謝。”然后我問:“你和李信如認識有多久了?”
“很久了,差不多有十九年。”他回答:“我們是大學同學。”
“他平時為人怎么樣?”
他看著我,思索了一下,微微一笑。
“關(guān)于他的為人,相信你已經(jīng)通過我們律師樓的其它同事得到了多多少少的了解。我肯定其中有些是正確的,有些則是片面的。畢竟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看法,會被其本身的立場,觀點,利益沖突所影響。如果你要問我,我的回答是,李信如是我的老同學,是我的好朋友,他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律師,他能干,敬業(yè),專業(yè)素養(yǎng)深厚,很聰明,也很有拼搏的精神。有些人也許會說他為了成功會不擇手段,但是在我們這一行,成功是不容易的。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他被稱為殺手,大概也是因為他在法庭上又狠又無情,但是在生活中他則是另一類的殺手。他很討女人喜歡。對于我來說,他是一個很成功的男人,平時對我也不錯。我的工作就是他介紹的。他的脾氣有時很暴躁,但心地并不壞,有時甚至可以說很善良,他長期在資助十個貧困山區(qū)的失學兒童,不過這件事除了我,他大概也沒有跟別人提過。”
“甚至他老婆他也沒提過?”
提到李梅,他皺起了眉頭:“應(yīng)該沒有。他們的夫妻感情不是太好。他也曾經(jīng)跟我提過,他的太太長期沒有工作,和社會基本脫節(jié),也不太理解他的事業(yè)和他的壓力,他在別的女人身上還找得到安慰,可是他太太除了照顧他的基本生活,就只知道和他吵架。”
“可是他是一個對感情不忠的男人。”琉璃忍不住說:“他太太不是一直在容忍他嗎。”
“男人嘛,難免會有應(yīng)酬,難免會有誘惑。哪個男人沒有偷偷摸摸的出過軌呢?”
“他是偷偷摸摸的嗎?”琉璃說:“據(jù)說他的不忠做得非常張揚。”
“那是在后來了。一開始,他的確是害怕他太太知道的。”
“你剛才說,你的工作就是李信如介紹的?”我問。
“是的。”程明回答:“大學畢業(yè)之后,我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律師事務(wù)所,后來我打給李信如,他說他們這兒正缺人手,就把我推薦給他的老板。那時這里在業(yè)內(nèi)遠沒有現(xiàn)在這樣出名,當時這里只是一間正在發(fā)展中,處于上升階段的律師事務(wù)所。”
“你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嗎?”
“就我的理解而言,是的。”
“你有沒有在李信如那里聽到過周潔潔這個名字?”
“周潔潔?”他想了一會兒:“我聽過這個名字,但不是從李信如那里。恩……對了,我想起來了,她好象在我們律師樓實習過一陣子?我沒有和她打過交道,不過聽過她的名字,那時我們律師事務(wù)所里很多沒結(jié)婚的小青年都對她蠢蠢欲動。對,難怪我說這名字很耳熟。”
“就是這個女孩子,你對她有印象嗎?”
“似乎記得是個小美人。怎么了?”
“她也被殺死了。就在與李信如死亡的那天夜里。她的死亡時間和李信如差不多。”
他露出非常吃驚的表情,那樣子好象在說:“有這種事?”
“為什么會這樣?”過了一會兒,他問。
“我們已經(jīng)證實,周潔潔是李信如的情婦。他給周潔潔提供了一個長期包養(yǎng)的房子,那正是兇案現(xiàn)場。”
他在震驚中默默的坐了一會兒,自言自語的說:“原來是這樣……那小子口風真緊。”
“你想到了什么事嗎?”
他突然清醒過來,看了我們一眼,沒有說話。
“程律師,你也知道,對我們來說,任何一件小事,也許都和案情有關(guān)。如果你想到什么事,請一定要告訴我們。”
“我相信我想的事與案情并無關(guān)系。”他聳聳肩說:“我只是突然記起來,李信如曾經(jīng)有一個非常喜歡的女朋友,但是在半年前他突然說已經(jīng)和那個女人分手了。我還以為他是說著玩的,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那個女人叫什么名字?”
他遲疑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
“你說的是李染對不對?”我平靜的說。
吃驚的表情又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
“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琉璃說。
其實我們什么也不知道。
“因為這是他太太的妹妹……所以一直是很秘密的事……如果不是你們說出來,我也不打算說。為了這件事,他太太和他鬧得很兇。”
“我不明白,如果李信如完全不愛他的太太,為什么不干脆離婚呢?”
“李信如和李梅結(jié)婚,是他媽選的媳婦。所以他媽活著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敢提離婚兩個字。但是他媽去世后,他曾經(jīng)提過一次。就是李染的那一次。但他太太跑回娘家,還吃了安眠藥自殺,還好送到醫(yī)院搶救過來。她的那個鋼鐵工人的爸爸差點沒用他們廠生產(chǎn)的鋼管去捅死李信如。李梅家的親戚很多,全部都義憤填膺。李信如那段時間連家都不敢回,怕被躲在他家門口的親戚打一頓。他到我家住了幾天,我才知道這件事。”
原來這背后還有這么精彩的故事。
“后來怎么解決的呢?”琉璃問。
“后來李信如給李梅家買了一套房子,又保證以后再也不和李染見面,這樣才算平息了。李梅對李信如說,他要再敢說離婚,就和他拼個魚死網(wǎng)破。”程明搖了搖頭:“李信如平時工作很干脆,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就優(yōu)柔寡斷起來了。那一次給了他個教訓。后來他才開始對他太太很不好,他本來希望李梅可以自己提出要求和他離婚的。”
——誰知道李梅就是不離,拖死他。
女人的想法有時真的讓人無法理解。她能拖到李信如什么呢?李信如照樣拈花惹草一點也沒耽誤。她拖延的,無非是她的青春和兩個人的痛苦而已。
調(diào)查結(jié)束后,程明律師親自送我們?nèi)ル娞蓍g。
我給他留了一個我的辦公室電話和傳呼號,以便他想起什么事情的時候可以打給我。
“我也給你留一個我的。”琉璃說:“要是找不到陳刑警,找我也是一樣的。”
他也給我們留了他的名片。
電梯來了。
他一直看著我們走了進去,電梯門關(guān)上。我覺得他的目光就象蛛絲一樣纏繞著我們。
“這個程律師,真帥!”一上車,琉璃就捧著他的名片大叫了起來。
“是嗎?”
“他不是李信如那種漂亮的男人,但是非常性感,他可真性感啊。”
“我怎么不覺得呢。”
“你懂得什么?評價女人漂亮不漂亮要男人說了算,評價男人卻要女人說了算。同性之間根本沒有正確的審美觀。”
我笑了笑。
“不知道他有沒結(jié)婚啊。”琉璃翻來覆去看他的名片。
“小妮子春心大動。”我喃喃道。
“陳子魚,我說過,愛情會在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突然降臨。”琉璃的眼睛閃閃發(fā)光:“這一次,我好象聽到它來了。”
“誰來了?”
“愛情啊。真笨!”她被我逗得發(fā)火了:“難怪你找不到女朋友,這么遲鈍!”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屁股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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