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目前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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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時期初期的文學境況,其產(chǎn)生的原因較易理解。任何長久的思想壓抑、緊錮的社會環(huán)境哪怕稍許松動,文學都易成為重要的宣泄渠道。中國作家別無選擇地充任了代言人的角色。作品在生活中的廣泛而巨大的影響,反過來也極大地激發(fā)了作家。這是一種鼓勵沖刺和探索的良性循環(huán),但與此同時,也植下了深長的虛幻的樂觀。
至今還有人相信,就生活與創(chuàng)作的相互作用而論,極少有作家會像新時期初期的中國作家一樣,充實而幸福。其實這僅僅是對一個時期某種微妙互動關系的誤解。這種“幸福”的代價非常巨大,它包括十年浩劫甚至更長時期內(nèi)大面積的苦難,更包括無數(shù)作家、藝術家的犧牲。作為人類歷史上人的命運,它總以稍稍不同的方式得到賡續(xù)。
這個時期的主題文學是“傷痕文學”。最出色的體裁前半期是短篇小說,后半期則是中篇小說。
然而這時的文學不免流于直白和簡單。接著是深化,是思想與技藝兩個方面的磨礪。伴隨著不同思潮的劇烈沖突,起伏動蕩從無休止,上一個十年那種微妙的互動關系結束了。但整個社會的文學標準已經(jīng)空前提高,相當一部分作家開始拋棄虛幻,邁入下一個十年。這些作家在進一步開闊視野、廣泛吸納的同時,最重要的就是對自己上一個十年極痛苦的反思和清理。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一切遠比以前預料的要復雜得多。他們有了新的判斷。
與這一認識相適應,新的創(chuàng)作之路幾經(jīng)拓寬。在更加敞開的世界里,一場前所未有的對于民族文化之根的尋索承續(xù)、對于現(xiàn)實生活的歷史性關照開始了。就作品業(yè)已達到的思想和藝術的高度而言,這個時期的創(chuàng)作在整個當代文學史上是極為凸顯的。
這個時期的主題文學是“尋根文學”。最出色的體裁是中長篇小說。
前二十年一晃而過,中國當代文學面臨的是1995年之后的徘徊和疲憊。這不僅應了“盛極而衰”的事物發(fā)展規(guī)律,而且包含了更為復雜的原因。
經(jīng)過近二十年的政治和經(jīng)濟體制改革,一個有十三億人口、幅員遼闊、東西部發(fā)展極不平衡的第三世界國家,無論在精神領域還是其他各個方面,都呈顯了始料不及的巨大變化。西方經(jīng)濟模式的引進,道德倫理范疇的演變與廢存,使精神與現(xiàn)實進入雙重或多重的無序狀態(tài)。幾乎一切都走入了蕪雜和多元。多聲部合唱的時代似乎已經(jīng)來臨。對于文學和藝術的行政性干預的部分失效,使一大批作家的創(chuàng)作進入了一場“無規(guī)則游戲”。這意味著某些“標準”的喪失和重建。
這是個對原有文學和文化秩序的瓦解過程。其中起到重要作用的是現(xiàn)代聲像傳播技術的普及。這是20世紀社會風尚演進的催化劑。它不僅改變?nèi)说纳罾砟,而且直接爭奪時間和空間。視聽制品引導并進而耗損人的思想,使人不再專注,走入一種20世紀末的集體性神志恍惚。這對一大部分作家而言是一種致命的打擊,而對于另外一小部分,則又是一個小小的例外。
在現(xiàn)代視聽技術的推動下,某一種思潮既可以迅猛掠過,又會在許多人毫無預料的情形下一夜之間變得陳舊。時髦成為一個永恒而頻變的話題。對事物的判斷不再審慎,因為既缺乏時間和空間條件,人們也不再具有那種判斷所必需的心境。眾所周知,作為一個真正的、對于時代而言不可或缺的文學家,不但應是一個意志堅定的執(zhí)著思想者,而且還須是一個對完美的終生追求者?上,形成和支持這一切的外部條件正在逐步失去。
對如上危機的無力抵御是世界性的,發(fā)展中國家尤其不會例外。不同的是,后者在這種抵御的過程中會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在相對貧困、教育遠未普及的國家和地區(qū),比較而言還發(fā)生了更為逼近的危機:對富裕國家生活方式的響應和盲從。而高度發(fā)達的現(xiàn)代視聽技術傳遞的信息更多地鼓勵了享樂和放縱,鼓勵了生活的無節(jié)制消費。這種最大限度地享受現(xiàn)世的理念一旦形成,對于一個既擁擠又貧困的國家會是一場真正的災難。接踵而來的嚴重困擾會有環(huán)境污染、社會治安諸如此類的一系列問題。
對西方生活方式的模仿,已經(jīng)成為一部分朝野知識分子最熱衷的事業(yè)。即便是最應該富于創(chuàng)造性和個性堅守能力的作家,在這場時代的熱病中也未能幸免。這是一種社會危機,不言而喻,也是一場文學危機。游戲的、無根的、一味歌頌放縱的、掘毀一個民族文化根性的文學,正在成為時尚。
但是對于一個具有世界上最龐大的文學創(chuàng)作和閱讀隊伍的國度,時代的質疑和理辨終會發(fā)生。于是,1995年之后,中國學界發(fā)生了一場影響深遠的辯論,這就是至今未見終了的“新人文精神討論”。
這場討論遍及思想和文化界,主要在文學界展開。其內(nèi)容,當然圍繞現(xiàn)代境遇中知識分子的精神走向。
所以,新時期文學的第三階段,已經(jīng)展示的主題文學是“新人文精神”,最出色的體裁則是思想的裸露的載體:散文和文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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