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麗君的“護照風波”可說是她生涯中最大的一件負面報道,但也是她人生的重要轉(zhuǎn)折點,整個事件的始末,經(jīng)過向鄧媽媽、舟木稔以及相關人員的多次求證后,才勾勒出一個完整的面貌。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三日下午四時十分,鄧麗君從香港只身返臺,當時她并非要入境,而是從臺灣轉(zhuǎn)機飛日本。但是當天下午飛日本的班次全部客滿,只能明天再走,因為她所持有的護照當月已辦過一次過境,按規(guī)定不能再辦第二次,她就拿出一本D○○三一二四號的印度尼西亞護照,上面用的是印度尼西亞名字“鄧古蒂麗”,海關官員明知她是鄧麗君,怎能如此蒙混過關?當然還是拒絕她入境,她只好再飛回香港,第二天搭乘華航班機飛抵羽田機場,入了日本國境。
這件事發(fā)生時,剛好有報社記者在場,她在臺灣使用印度尼西亞護照的新聞,卻已透過各國通訊社發(fā)送出去,引起印度尼西亞當局的嚴重關切。十五日,印度尼西亞駐日本大使館便通知日本入國管理處東京事務所說有一名中國女子持用假護照通關,日本的入境機關立即展開調(diào)查,十六日中午會同印度尼西亞大使館館員在鄧麗君下榻的希爾頓東急飯店找到了她,十七日將她留置在港區(qū)港南三丁目東京事務所的收容所內(nèi)。
經(jīng)過一個星期的調(diào)查,查出事情的真相是:辦理日本出入境手續(xù)很麻煩,一位印度尼西亞頗有地位的友人送給她一本印度尼西亞護照,很多藝人也為了簽證方便而使用兩三本護照,鄧麗君覺得沒多大關系,就用這本護照取得了日本簽證,圖個方便,拿出來使用一下。
印度尼西亞大使館查證出護照果真是由印度尼西亞政府發(fā)出的真護照,并非偽造,也不是向偽照集團購買,而是正式核發(fā),沒有理由定她的罪,既然護照是真的,日本簽證也是合法的,日本入國管理局便裁定“無罪開釋”。但是,依規(guī)定必須踐履“一年之內(nèi)不能再進入日本國境”的限制,等這一連串的調(diào)查、裁定完成,已經(jīng)過了整整七天,他們詢問她的個人意見,就同意她飛美國,直接從收容所送到成田機場,在二十四日結(jié)束這場風波。
事發(fā)當天,舟木社長會同寶麗多的律師和鄧媽媽及有力人士到處奔走,想保釋她出來,也接受了入境局的問話,證明她只是圖個方便,并沒有做壞事,他們還拜托了法務部的高官幫忙關說,卻都無法通融;鄧媽媽和舟木只能到收容所和她會面。她表現(xiàn)得很鎮(zhèn)靜,很堅強,表示在里面很自由,每個“難友”都對她很好,請他們不必擔心,等真相調(diào)查清楚就會放她出去了。
收容所里的警備課官員回憶當時的情形是,剛開始鄧麗君難過得掉眼淚,但不久就恢復正常,并且和所有關在里面的姊妹們打成一片。她的進退應對十分有禮,而且非常坦然,連看守員都很喜歡她。她從來不因自己的身價不凡而抱怨收容所的簡單便當,要求“更換伙食”,還會稱贊便當很好吃。默默吃完,收回便當時,還不忘對工作人員說“謝謝您的美食”,讓管理的官員十分難忘!
當她在二十四日被開釋后,收容所里來自泰國、中南美等等各個國家的一票難姊難妹,還為她舉辦小小的歡送會,她向每個人握手致謝并道別,臨行還唱了一首國語歌來“安撫”繼續(xù)留置在這里的她們,步出收容所時還向警備官員們一一感謝她們在這段時間內(nèi)的照顧,所有的女犯們扒著窗口、用目光含淚送行,這是收容所有史以來最溫馨的一頁,至今,女看守員都還記得這個可愛的、獨特的中國女子。
鄧麗君在成田機場誠心誠意地道歉,親筆寫了一封《謝罪文》,向關心她的歌迷表示:“給各位帶來麻煩和掛念很過意不去,我在美國結(jié)束演唱活動還會再回來的。”當時有許多擁護鄧麗君的日本歌迷舍不得她走而淚灑機場,并發(fā)出要她“絕對回日”的呼聲,可見她受歡迎的程度并不因這件風波而損壞了人們對她的印象。但是,臺灣傳媒卻在沒有求證的情況下,不但多方譴責她的行為,更報道她被日本永遠驅(qū)逐,不得入境,更給她冠上了泛政治化的背叛罪名,兩相比較之下,讓她非常失望。
這個風波所引發(fā)的慨嘆,讓如日中天的她萌生倦意,她想要在美國好好讀書,充實自己,過自己想過的日子。那段悠閑的歲月,她天天穿著T恤、牛仔褲,過著大學生的單純寫意生活,沒想到在美國的幾場演出受到空前好評,華僑們簡直愛死這位能唱出優(yōu)美祖國歌曲的好聲音,撫慰了他們的鄉(xiāng)愁與身心。更沒想到正在改革開放的大陸,在此時已如火如荼地吹起“小鄧風”。
一年七個月的闊別,她不僅未曾斷送演藝事業(yè),反而成為世界級的知名歌手,臺灣方面不斷地透過各種關系請鄧麗君回來開個人演唱會,她淡然地并不想冒險回那曾把她批評得體無完膚的故鄉(xiāng)。后來,有一場重要的演出活動邀請了鄧麗君,這才促使她相當光彩地返回臺灣。
在日本方面更是“禍兮福之所倚”,一年限制期滿,她依約回到日本,當時為了“護照風波”,寶麗多蒙受輿論各界的譴責很大,大家都認為她的演唱生涯已經(jīng)結(jié)束,沒有任何興趣再做她了,她本人也沒有意愿再續(xù)約,和寶麗多的關系就自動終止。但是,舟木稔并不愿從此就失去她。一九八一年,他脫離寶麗多,帶著一批愿意跟他的人,自組“金牛座唱片公司”,舟木擔任副社長,社長是五十嵐,他們希望鄧麗君加盟新公司,加上佐佐木幸男和名制作人福住等最信賴她的組合陣容,終于說動鄧麗君,再次與舟木合作。
一九八○年九月二十一日,鄧麗君在赤阪舉辦了“再出發(fā)記者招待會”,接受成群歌迷們獻花,以及八十多位日本報社及電視臺記者的訪問。記者會上幾乎每位記者都咄咄逼人地詢問使用外國護照的舊事,鄧麗君誠摯地回答,當時并不知道這樣不合法,不少人使用外國護照很便利,所以她也用了。記者又逼問難道不知道用錢買護照是犯法的嗎?她再度搖頭說明并沒有用錢去買,寶麗多唱片公司負責人佐佐木也出面澄清:那是印度尼西亞政府正式發(fā)給的護照,他仔細地再敘述一遍當時經(jīng)過讓記者完全了解,證明她不會再重蹈覆轍。
在她已經(jīng)快要招架不住的時候,有一位記者說:“我們問得這么詳細,是希望向關心你的千千萬萬聽眾有清楚的交代,能繼續(xù)保持對你的美好印象,這對你是好的,期待你日后能有更好的成績。”鄧麗君聽了這番話,當場就感動得哭了,她沉默了一會兒,鎮(zhèn)靜地向所有人致意:“那時候,我年紀還小,還不成熟,的確有做錯的地方,我已經(jīng)反省改過,也要好好學習,不再給大家添麻煩,我要做個好歌手。請各位多多幫忙。”她拿出不諉過、不逃避的勇氣,態(tài)度誠懇的認錯,當眾道歉,贏得了在場媒體記者由衷的掌聲,她道謝并擦干眼淚,恢復了原有的自信,再出發(fā)的腳步也有了好的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