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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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的實力強大,這一次又聯(lián)合了其他一些中原諸侯,組成聯(lián)軍攻入楚國。說起來這是勝券在握,但楚國也是一個處在上升期的大國,它不像蔡國那么“菜”,它本身有很強的軍事實力,而齊桓公和管仲率領(lǐng)聯(lián)軍攻打楚國,也要有一個理由,才算得上是師出有名,那么,他們的理由是什么呢?楚國又是如何應(yīng)對的呢?
于是諸侯軍隊就進入到楚國的境內(nèi),攻城略地。楚國從西周后期,周厲王以后,就從來沒吃過這個虧,哪個諸侯吃了熊心豹子膽跑到楚國境內(nèi)攻城掠地、耀武揚威?楚王當然不干了,他當然要派人到軍前來問個明白!
這時以齊國為首的諸侯的軍隊,就駐扎在陘這個地方。楚國使臣來跟齊桓公講:你們住在北海,我們住在南海,這里的“北海”和“南海”是形容路途遙遠。他說:楚與齊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什么叫風馬牛不相及?意思是牛馬到了發(fā)情期,都是馬找馬,牛找牛,沒有聽說牛跟馬談戀愛的,總之就是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水米無干。這話說得很俏皮,春秋時期的使臣們都很注重修辭。你哭著說,喊著說,憤怒地說,反而沒有力量,輕描淡寫,開玩笑地說,咱們倆一頭牛,一匹馬,有什么關(guān)系?你到我這兒來干什么?戲謔地表達不滿、憤怒,反而更有力量。
楚國的使者這樣說了,該怎么應(yīng)對他呢?說你們?yōu)槭裁雌圬撪崌圬撔?顯然是不行的。楚國使者要是反問,你們齊國人就沒有干過欺壓小國的勾當嗎?這樣的事情,齊國也有。人家要這樣問,不就崴泥了嗎!
看看人家管仲是怎么回答的吧!先不回答楚使的問題,先說歷史。管仲說,當年,就是西周初年的時候,周王賜給我們家齊國老祖姜太公如下的權(quán)力:“五侯九伯,汝實征之。”(《左傳•僖公四年》)全天下的大小諸侯,不管誰犯錯誤,你都有權(quán)力去征討。管仲這樣說實際涉及到的是古代一種所謂“方伯連帥”的制度。五等的諸侯,九州的諸侯,全天下四散的諸侯那么多,怎么管理?那就劃成一片一片的,每一大片設(shè)一個大的頭目,叫做方伯連帥,由他負責各片諸侯國家的秩序。周代有一種說法,叫“大刑用甲兵”,(《國語•魯語》)周王朝的諸侯誰犯了錯誤,最大的刑法就是調(diào)動一支部隊去征討,敲著鑼打著鼓,糾正你的錯誤。不是搶了你的土地,也不是殺你的人民,是迫使你就范,恢復(fù)王朝秩序。管仲的意思是說,姜太公當年就接受過這種權(quán)力,各方面諸侯都有權(quán)力去征討。你看,這就是管仲的言辭,先從齊國的歷史、王朝的大法、齊國的大權(quán)說起。
管仲這樣說,可謂高屋建瓴,一下子把自己抬到了制高點上,讓楚國人處在了下風。管仲這樣說,言外之意很清楚:不要以為今天你們稱了王,我說這件姜太公還活著的時候的事,那會兒你們楚國,還是一個蕞爾小邦!今天居然敢跟王室叫板,那是忘記了自己是誰!一下從氣勢上壓倒敵手。這是管仲的學(xué)問,管仲見識好,謀略好,可見識、謀略都是來自他對歷史的熟悉。
然后,管仲再正面回答楚使的問話,你不是問我為什么我今天來征你嗎?管仲的回答有兩條:
第一條是:“爾貢苞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征。”(《左傳•僖公四年》)這里說到楚國應(yīng)該對王室進獻的貢品苞茅,苞茅是一種茅草,又叫菁茅,捆起來可以用作“縮酒”。所謂“縮酒”就是古代祭祀時,要獻給神靈的酒,倒在茅草上,神是不會喝酒的,誰來替他喝呢?茅草替他喝。把酒往茅草上一倒,酒渣子就留下了,酒就滲到地下去了,等于鬼神喝到酒了。這種茅草產(chǎn)自南方,傳說它一茅三脊,很神秘。管仲說,“爾貢苞茅不入”,弄的周王祭祀的時候,沒法縮酒!實際上,這是在說你們已經(jīng)不尊王了,我要糾正你們,必須要尊王。
第二條講的是個老賬,“昭王南征而不復(fù),寡人是問。”(《左傳•僖公四年》)“寡人”是管仲代替齊桓公在說話,所以他用“寡人”這個詞。“昭王南征不返”,周昭王是周家建國的第五代王,昭王時期出現(xiàn)了一個大事情,就是淮水一帶的東夷造反,昭王南征,這場戰(zhàn)爭曠日持久。結(jié)果是周昭王南征后回宗周,路過漢水,掉到漢江里面淹死了,還有他的大臣也淹死了幾個,史書說“盡喪六師”,周王朝的天子六軍,稱為六師,全部沒了。
這里有一個傳說,傳說周昭王為什么淹死在漢水里呢?這與一句成語有關(guān)——如膠似漆。膠和漆都可以黏合板子之類。但膠有一種特點,干的時候很有黏合勁頭,可一放到水里,馬上就化開了。據(jù)說當年漢江旁邊的敵對分子,給了周昭王一個用膠黏合的船坐,結(jié)果膠遇到水以后就化開了。當然這只是傳說,不足為信。
周昭王的死,是周王朝遭遇的前所未有的打擊。這個事情過去幾百年了。但是管仲要問,說當年周昭王死在漢水,你是漢水一帶的諸侯,我當然要問了,“寡人是問”,我要問問責任,這么多年沒有問這個責任,我要問,你要給我個說法!這后邊這句話很嚇人,如果是楚國人把周昭王害死了,這個仇可是不共戴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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