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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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閣下。”
接著聽到了藍84210號艦值勤軍官的聲音：“3C文明測試試題11號：一個三維平面上的直角三角形，它的三條邊的關(guān)系是什么？”
沉默。
“3C文明測試試題12號：你們的星球是你們行星系的第幾顆行星？”
沉默。
“這沒有意義，閣下�！迸炾牻y(tǒng)帥說。
“3C文明測試試題13號：當(dāng)一個物體沒有受到外力作用時，它的運行狀態(tài)如何？”
數(shù)字宇宙廣漠的藍色空間中突然響起了孩子們清脆的聲音：“當(dāng)一個物體沒有受到外力作用時，它將保持靜止或勻速直線運動不變�！�
“3C文明測試試題13號通過！3C文明測試試題14號……”
“等等！”參議員打斷了值勤軍官，“下一道試題也出關(guān)于甚低速力學(xué)基本近似定律的。”他又問最高執(zhí)政官，“這不違反測試準(zhǔn)則吧。”
“當(dāng)然不，只要是測試數(shù)據(jù)庫中的試題�！迸炾牻y(tǒng)帥代為回答。這些令他大感意外的生命體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了。
“3C文明測試試題14號：請敘述相互作用的兩個物體間力的關(guān)系�！�
孩子們說：“當(dāng)一個物體對第二個物體施加一個力，第二個物體也會對第一個物體施加一個力，這兩個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
“3C文明測試試題14號通過！3C文明測試試題15號：對于一個物體，請說明它的質(zhì)量、所受外力和加速度之間的關(guān)系�！�
孩子們齊聲說：“一個物體的加速度，與它所受的力成正比，與它的質(zhì)量成反比！”
“3C文明測試試題15號通過，文明測試通過！確定目標(biāo)恒星500921473的3號行星上存在3C級文明�！�
“奇點炸彈轉(zhuǎn)向！脫離目標(biāo)！”最高執(zhí)政官的智能場急劇閃動著，用最大的能量把命令通過超空間傳送到藍84210號艦上。
在太陽系，推送奇點炸彈的力場束彎曲了。長達幾億公里的力場束此時像一根弓起的長桿，努力把奇點炸彈挑離射向太陽的軌道。藍84210號艦上的力場發(fā)動機以最大功率工作，巨大的散熱片由暗紅變?yōu)橐鄣陌谉肷�。力場束向外的推力分量開始顯示出效果，奇點炸彈的軌道開始彎曲，但它已越過水星軌道，距太陽太近了，誰也不知道這努力是否能成功。通過超空間直播，全銀河系都在盯著那個模糊的霧團的軌跡。它的亮度急劇增大，這是一個可怕的跡象，說明炸彈已能感受到太陽外圍空間粒子密度的增大。艦長的手已放到了那個紅色的時空躍遷啟動按鈕上，以在奇點炸彈擊中太陽前的一剎那脫離這個空間。但奇點炸彈最終像一顆子彈一樣擦過太陽的邊緣。當(dāng)它以僅幾萬米的高度掠過太陽表面時，由于黑洞吸入太陽大氣中大量的物質(zhì)，亮度增到最大，太陽邊緣出現(xiàn)了一個剌眼的藍白色光球，使它在這一刻看上去像一個緊密的雙星系統(tǒng)，這奇觀對人類將永遠是個難解之謎。藍白色光球飛速掠過時，下面太陽浩瀚的火海黯然失色。像一艘快艇掠過平靜的水面，黑洞的引力在太陽表面劃出了一道“V”形的劃痕，波及半個太陽。奇點炸彈撞斷了一條日珥，這條從太陽表面升起的百萬公里長的美麗輕紗在高速沖擊下，碎成一群歡快舞蹈著的小小的等離子體旋渦……奇點炸彈掠過太陽后，亮度很快暗下來，最后消失在茫茫太空的永恒之夜中。
“我們險些毀滅了一個碳基文明。”參議員長出一口氣說。
“真是不可思議，在這么荒涼的地方竟會存在3C級文明！”艦隊統(tǒng)帥感嘆說。
“是啊，無論是碳基聯(lián)邦，還是硅基帝國，其文明擴展和培植計劃都不包括這一區(qū)域。如果這是一個自己進化的文明，那可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弊罡邎�(zhí)政官說。
“藍84210號艦，你們繼續(xù)留在那個行星系，對3號行星進行全表面文明檢測，你艦前面的任務(wù)將由其他艦只接替�！迸炾犓玖蠲畹馈�
同他們在木星軌道之外的的數(shù)字復(fù)制品不一樣，山村小學(xué)中的娃們絲毫沒有覺察到什么。在那間校舍里的燭光下，他們只是圍著老師的遺體哭啊哭。不知哭了多長時間，娃們最后安靜下來。
“咱們?nèi)ゴ謇锔嬖V大人吧�！惫浠ǔ槠f。
“那又咋的？”劉寶柱低著頭說，“老師活著時村里的人都膩歪他，這會兒肯定連棺材錢都沒人給他出呢！”
最后，娃們決定自己掩埋自己的老師。他們拿起鋤頭鐵鍬，開始在學(xué)校旁邊的山地上挖墓坑。燦爛的群星在整個宇宙中靜靜地看著他們。
“天啊！這顆行星上的文明不是3C級，是5B級！”看著藍84210號艦從一千光年之外發(fā)回的檢測報告，參議員驚呼起來。
人類城市的摩天大樓群的影像在旗艦上方的太空中顯現(xiàn)。
“他們已經(jīng)開始使用核能，并用化學(xué)推進方式進入太空，甚至已登上了他們所在行星的衛(wèi)星。”
“他們的基本特征是什么？”艦隊統(tǒng)帥問。
“您想知道哪些方面？”藍84210號上的值勤軍官問。
“比如，這個行星上生命體記憶遺傳的等級是多少？”
“他們沒有記憶遺傳，所有記憶都是后天取得的�！�
“那么，他們的個體相互之間信息交流的方式是什么？”
“極其原始，也十分罕見。他們身體內(nèi)有一種很薄的器官，在這個行星以氧氮為主的大氣中振動時可產(chǎn)生聲波，同時把要傳輸?shù)男畔⒄{(diào)制到聲波之中，接收方也用一種薄膜器官從聲波中接收信息。”
“這種方式信息傳輸?shù)乃俾适嵌啻�？�?
“大約每秒1至10比特�！�
“什么？！”旗艦上聽到這話的所有人都大笑起來。
“真的是每秒1至10比特，我們開始也不相信，但反復(fù)核實過�！�
“上尉，你是個白癡嗎？！”艦隊統(tǒng)帥大怒，“你是想告訴我們，一種沒有記憶遺傳，相互間用聲波進行信息交流，并且是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每秒1至10比特的速率進行交流的物種，能創(chuàng)造出5B級文明？！而且這種文明是在沒有任何外部高級文明培植的情況下自行進化的？！”
“但，閣下，確實如此。”
“但在這種狀態(tài)下，這個物種根本不可能在每代之間積累和傳遞知識，而這是文明進化所必需的！”
“他們有一種個體，有一定數(shù)量，分布于這個種群的各個角落，這類個體充當(dāng)兩代生命體之間知識傳遞的媒介�！�
“聽起來像神話�！�
“不，”參議員說，“在銀河文明的太古時代，確實有過這種個體，但即使在那時也極其罕見。除了我們這些星系文明進化史的專業(yè)研究者，很少有人知道。”
“你是說那種在兩代生命體之間傳遞知識的個體？”
“他們叫教師�！�
“教——師？”
“一個早已消失的太古文明單詞，很生僻，在一般的古詞匯數(shù)據(jù)庫中都查不到�！�
這時，從太陽系發(fā)回的全息影像焦距拉長，顯示出蔚藍色的地球在太空中緩緩轉(zhuǎn)動。
最高執(zhí)政官說：“在銀河系聯(lián)邦時代，獨立進化的文明十分罕見，能進化到5B級的更是絕無僅有。我們應(yīng)該讓這個文明繼續(xù)不受干擾地進化下去，對它的觀察和研究，不僅有助于我們對太古文明的認識，對今天的銀河文明也有啟示�！�
“那就讓藍84210號艦立刻離開那個行星系吧，并把這顆恒星周圍一百光年的范圍列為禁航區(qū)�！迸炾牻y(tǒng)帥說。
北半球失眠的人，會看到星空突然微微抖動。那抖動從空中的一點發(fā)出，呈圓形向整個星空擴展，仿佛星空是一汪靜水，有人用手指在水中央點了一下似的。
藍84210號艦躍遷時產(chǎn)生的時空激波到達地球時已大大衰減，只使地球上所有的時鐘都快了3秒，但在三維空間中的人類是不可能覺察到這一效應(yīng)的。
“很遺憾，”最高執(zhí)政官說，“如果沒有高級文明的培植，他們還要在亞光速和三維時空中被禁錮兩千年，至少還需一千年時間才能掌握和使用湮滅能量，兩千年后才能通過多維時空進行通信。至于通過超空間躍遷進行宇宙航行，可能是五千年后的事了。至少要一萬年，他們才具備加入銀河系碳基文明大家庭的起碼條件。”
參議員說：“文明的這種孤獨進化，是銀河系太古時代才有的事。如果古老的記載正確，我那太古的祖先生活在一個海洋行星的深海中。在黑暗世界的無數(shù)個王朝后，一個龐大的探險計劃開始了。他們發(fā)射了第一艘外空飛船，那是一個透明浮力小球，經(jīng)過漫長的路程浮上海面。當(dāng)時正是深夜，小球中的先祖第一次看到了星空……你們能夠想象，那對他們是怎樣的壯麗和神秘��！”
最高執(zhí)政官說：“那是一個讓人向往的時代。一粒灰塵樣的行星對先祖都是一個無限廣闊的世界。在那綠色的海洋和紫色的草原上，先祖敬畏地面對群星——這感覺我們已丟失千萬年了�！�
“可我現(xiàn)在又找回了它！”參議員指著地球的影像說。它那藍色的晶瑩球體上浮動著雪白的云紋，酷似一種來自他祖先星球海洋中的美麗珍珠，“看這個小小的世界，它上面的生命體在過著自己的生活，做著自己的夢。對我們的存在，對銀河系中的戰(zhàn)爭和毀滅全然不知。宇宙對他們來說，是希望和夢想的無限源泉。這真像一首來自太古時代的歌謠。”
他真的吟唱了起來。他們?nèi)说闹悄軋龊蠟橐惑w，蕩漾著玫瑰色的波紋。那從遙遠得無法想象的太古時代傳下來的歌謠聽起來悠遠、神秘、蒼涼，通過超空間傳遍了整個銀河系。在這團由上千億顆恒星組成的星云中，數(shù)不清的生命感到了久違的溫馨和寧靜。
“宇宙的最不可理解之處在于它是可以理解的�！弊罡邎�(zhí)政官說。
“宇宙的最可理解之處在于它是不可理解的。”參議員說。
當(dāng)娃們造好那座新墳時，東方已經(jīng)放亮了。老師是放在從教室拆下來的一塊門板上下葬的，陪他入土的是兩盒粉筆和一套已翻破的小學(xué)課本。娃們在那個小小的墳頭上立了一塊石板，上面用粉筆寫著“李老師之墓”。
只要一場雨，石板上那稚拙的字跡就會消失。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座墳和長眠在里面的人就會被外面的世界忘得干干凈凈。
太陽從山后露出一角，把一抹金暉投進沉睡著的山村。在仍處于陰影中的山谷草地上，露珠閃著晶瑩的光，可聽到一兩聲怯生生的鳥鳴。
娃們沿著小路向村里走去，那一群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谷淡藍色的晨霧中。
他們將活下去，為了在這塊古老貧脊的土地上收獲雖然微薄但確實存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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