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海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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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歸程后還不到五分鐘,杰克關(guān)掉了引擎。游覽船隨波起伏,開始大幅搖擺。
掌舵的杰克來到甲板,特意拋下船頭錨,然后折回來。誰也不知道他把船停在這樣的地方,到底想要干什么。杰克特意認(rèn)真地說:
“剛才的事我道歉。也請高登原諒。”
“算了,我也不好。”高登苦笑著說。
兩個人握手,互相擁抱。抱著高登,杰克繼續(xù)說:
“那時太興奮了,未加考慮,等頭腦冷靜下來,我覺得明白了島上人的意見。在他們面前我那么出丑,傷害了我們在這個島上的信譽。這件事我最糟糕,不過萊安,你也算是同伙吧?那個時候。”
“呃?……是吧。”
萊安曖昧地表示同意。
“可是再想一想,如果我們當(dāng)時很冷靜,又會怎樣?”
杰克突然提出了這么個問題,大家都很詫異。
“喂,在這樣的地方停船,你到底想說什么?”高登說。
“剛才我們的配合很不到位。在那么重要的場面,做出那樣的事情,不難想象,今后有事的時候會怎么樣。不是嗎?”
“……啊,是的,但……”
“所以我想確認(rèn)一下,如果能冷靜地判斷,我們會把人魚怎么樣?”
萊安一時很難回答。
“請?zhí)孤实鼗卮鹞遥灰陲。我只是想知道大家的真實想法。大家怎么想?這不只是萊安的問題,是我們所有人的問題。”
船艙里的人互相看著,浮現(xiàn)出困惑的表情。不一會兒,羽陸開口了。
“冷靜地判斷的話,會把它帶回去吧。”
“為什么?”
“沒有不帶回去的理由。”
“有帶回去的理由嗎?”
“帶回去的理由……因為想調(diào)查。不過調(diào)查它有罪嗎?我們每天都調(diào)查海豚,這也是犯罪嗎?”
“說‘冷靜地判斷一下’……”萊安說,“我當(dāng)然采取科學(xué)家的態(tài)度。不管冷靜不冷靜,看到有科學(xué)價值的東西就想調(diào)查。這好像是科學(xué)家的本能。”
“也就是說,無論怎樣,都想要抓住它硬帶回去?”
杰克性急地想要下結(jié)論。萊安揣摩不出杰克的本意,曖昧地回答:
“如果島上的人不在,將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帶回去吧。”
“對你來說,這種情況,也就是像現(xiàn)在我們在這里的這種情況,總之是被島上的人故意妨礙,結(jié)果造成把重要的素材扔回海里的局面?”
“嗯,很難那么說。”
“為什么?”
杰克急躁地催促萊安。
“很難。我們需要思考的時間。那條人魚是什么東西?生物學(xué)上的意義是什么?自然環(huán)境的方面怎么樣?這些不能馬上得出結(jié)論。可是,人魚不會等待我們想好后再做出決定。所以,我只想抓住它,拿到最低限度的數(shù)據(jù)……”
“也有限度的問題。假如過分的檢查殺死了人魚,那是犯罪。但我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限度’吧?”羽陸說。
“高登你怎么想?”
“我……還是帶回去吧?不知道。不過,看到那樣的東西,即使別人讓我冷靜,我也辦不到。”
“嗯,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
“的確,人類會立刻超出限度。”萊安說,“其中尤以學(xué)者為最。要避免犯罪,最后只剩下良心吧。作為科學(xué)家的良心,作為一個人的良心。但我們到現(xiàn)在為止,并沒有與那些東西很好地同行。我們并沒有為了裝門面,故作與海豚同吃同住,對吧?”
“那是我們的自豪。”高登說。
“遇到這么驚人的生物因而失去冷靜,這的確是事實。老實說,我甚至想過以自己的名字給它命名,這種可恥的念頭曾經(jīng)掠過我的腦海。所以,當(dāng)島上的人 指責(zé)我是冷血科學(xué)家時,我當(dāng)時還驚慌失措了。我也是人。老實說是的,即使照西伯說的去做了,也許只是想向島上的人證明一下,我不同于冷血科學(xué)家。也許只是 想扮酷。但冷靜地想一想,無論在保護(hù)環(huán)境,還是保護(hù)大自然方面,我們都是能正確判斷的學(xué)者,這也是事實。只有我們才懂得,怎樣對待那家伙才比較好。”
“那么,你最終還是會把人魚帶回研究所嗎?”
“嗯……最終會是的。”
“抓到的人魚怎么辦?在我們的泳池里飼養(yǎng)嗎?”
“是的。能養(yǎng)的話當(dāng)然想養(yǎng)一養(yǎng),這是我——萊安•諾利斯的本能吧。但我也知道,那不一定能做到。如果它們不適合飼養(yǎng),就得放回海里。這是原則。”
“即使對方是你生平第一次見到的生物嗎?這和海豚可不一樣。”
“當(dāng)然,我們沒有足夠的情報,關(guān)于那家伙我們是外行。但同樣的,對海豚,人類也曾經(jīng)是個外行。無論什么都這樣,不經(jīng)過一無所知的時代,就不能前進(jìn)。”
“不錯。比如說鯨魚的情報,確實也在日新月異地進(jìn)步,從而在保護(hù)鯨魚方面發(fā)揮了很大作用。但其基礎(chǔ)是捕鯨時代的情報,那時人類把鯨魚當(dāng)成了浮在海 上的加油站。它們甚至連動物都不是,只是燃料而已。我們對海豚,從一開始就擁有了正確的預(yù)備知識。生存數(shù)量是多少,對于保護(hù)和共存,需要注意些什么等等。 因為有優(yōu)秀的前輩,辛勤勞動收集了情報。但其中,也包含著海軍出于軍事目的收集的海豚情報,那是沾滿了海豚鮮血的數(shù)據(jù)。我們說自己做的是清白的研究,其實 我們依賴著那樣的數(shù)據(jù)。在這一點上,我們也是同罪的。”
“杰克,我們并不是想要用人魚做蠟燭。”羽陸說。
“我說的不是那么回事。我想說的是,那家伙是人類發(fā)現(xiàn)的人魚第一號,但同時,不會成為人類造成的犧牲人魚第一號嗎?……沒有成為嗎?”
“情況已經(jīng)有了飛躍性的改變。”萊安說,“我們可不是二十世紀(jì)的人類,什么都要剖開放在福爾馬林里。我們做過讓海豚受傷、或開個洞那樣愚蠢的實驗嗎?”
“但我們掌握的知識太少了,我們是否有處理那家伙的資格?”
“杰克,所以你那才是二十世紀(jì)的想法。”
“是愚蠢的想法嗎?我愚蠢嗎?”
“……不是。”
“你那么說呀,那樣我會舒服些。”
杰克奇怪地不再那么從容,他把矛頭指向比利。
“比利怎么樣?你是客人,但作為動物雜志的記者總有些高論吧?”
“啊,是的。從我的立場來說,確實想寫成報道,但記者也有記者的良心。失去良心,我在《自然天堂》就待不下去了。關(guān)于把人魚帶到研究所去的事,我對萊安的意見沒有異議,但也不能贊成。”
“為什么?”
“因為我沒有萊安的技術(shù)知識。那是專家的領(lǐng)域。”
“我也不知道如何處理人魚。”萊安說,“不過即使不知道,也有些最低限度的事情可以做。的確,那是專家的領(lǐng)域。”
“可以說一句批判的話嗎?”比利說。
“說多少句都行。”杰克說。
“站在人魚的立場考慮的話,被我們帶到研究所去的好處是什么?”
“呃?”萊安明顯地露出為難的表情。“被你這么一說很難堪呀。”
“怎么?一下子形勢逆轉(zhuǎn)了嗎?”杰克說,“羽陸,你沒有相反意見嗎?”
“確實,對對方來說,沒什么好處吧?赡芩M麆e管它。不,也許它認(rèn)為,我們想要做的,是多管閑事。這樣一想,我們是不是能痛快地放棄了?”羽陸說。
“哈哈,確實如此。人類的放棄很重要。多管閑事,的確如此。”
萊安也笑了起來。
“歸根結(jié)底,我們沒能抓住人魚,這是事實啊,杰克。對不起,這場討論沒有結(jié)果,如果你想要什么結(jié)論,還要再等一等。我們雖然在這里高談闊論,但誰都不清楚:沒能抓住人魚這件事帶來了什么?又沒帶來什么?”
“怎么,已經(jīng)放棄了嗎?我本以為大家會更狠心,想不到相當(dāng)紳士啊。”
“那么,狠心的杰克是怎么想的?”比利說。
“采訪我嗎?”
“不是。”
“是啊,我更狠心,因為我和你們出身不同。還是個小毛孩的時候,我曾經(jīng)在商店里偷東西,和伙伴一起被扭送到了警察局。但我遇見了一個好警察,他對我說‘我小時候也偷過東西’。他摸著我們的腦袋說:‘我也同樣是和伙伴一起偷竊,所以看到你們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你在說些什么呀。”高登問。
“無聊的往事,你聽著好了。說到哪兒了?對了,那個警察,對對,那家伙也曾因為偷東西被扭送到了警察局,像我們一樣?墒撬菚r,負(fù)責(zé)的警察就像 親爹一樣教訓(xùn)了他。那個警察說,就連親爹都沒像個父親那樣訓(xùn)過他。之后,他發(fā)誓要當(dāng)一名警察。后來他實現(xiàn)了愿望。有一天,他逮捕了一名搶劫犯,一看臉覺得 眼熟,原來那就是以前一起偷竊的伙伴。……那個警察說偶發(fā)的邪念誰都有,但不定何時,會惡有惡報。他還說,不定什么時候,必須自己來思考善惡問題。可是, 聽了他的話,我開始深深厭惡自己。因為那時我還藏著偷來的寶石,只想著如何不被發(fā)現(xiàn)。啊,我就是那樣的家伙,現(xiàn)在也像當(dāng)年還愛耍小聰明。”
“這個我們都知道。”高登說。
“哈哈。所以我沒有說什么的權(quán)力,你們決定吧。”
“決定什么?”萊安說。
杰克浮現(xiàn)出古怪的笑容。
“杰克,最搞不懂你了,莫名其妙。剛才究竟是為了什么而討論?你到底想說什么?”
萊安說。
“我沒有自信。所以希望你們能幫我想想假設(shè)抓住人魚,那是好還是不好。的確,對于人魚來說是多管閑事,但我想知道,想知道人魚是什么。我不認(rèn)為這 是罪過。這和羽陸意見相同。看到那樣的東西,不可能保持冷靜,在這一點上和高登意見相同。從剛才開始,我一邊掌舵一邊想了好幾次,還是得不出結(jié)論。想聽聽 大家的意見,最后仍然不太明白。”
“古怪的家伙。”萊安說,“但確實,也許沒有什么結(jié)論。”
“那可難辦!”杰克有點興奮地說,“別讓我決定,我不明白。”
“怎么了。”
“我不明白,甚至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說什么?”
“這里沒有警察嗎?劈頭蓋腦地說我一頓的警察?教訓(xùn)我說‘再不許偷了’的家伙,沒有嗎?”
“你怎么了?杰克。”比利說。
“比利,你也行,對我說:別想些蠢事,從人魚來看,你是多管閑事。哎?說‘多管閑事’的是誰來著?羽陸嗎?你也行。再對我說一遍,說:‘你多管閑事!’”
被杰克緊抓住雙肩,羽陸勉強重復(fù)道:
“……你多管閑事。”
“給我說得再嚴(yán)厲點。”
“杰克,你怎么了?”
杰克的表情變得很狂亂,使羽陸害怕極了。杰克從羽陸肩上拿開手,然后一個人在船上跑來跑去,叫喊著:
“啊——!不行了!我已經(jīng)到了極限了!”
對他這脫軌的行為,萊安他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突然,杰克站住了。他大聲嘆了口氣,看向這邊。他那極力保持冷靜的臉十分詭異。他說:
“我坦白。現(xiàn)在,這條船的正下方,有人魚。”
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睛。
“放走它時我安上了傳感器。在它屁股那兒。”
“你說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監(jiān)視器屏幕。畫面上綠點一閃一閃。杰克手指綠點:
“這就是我偷來的寶石。你們決定吧,在這把它帶回研究所也行,就這么放走它也行。”
誰都沒有回答。杰克說:
“萊安,你決定吧。你是頭兒。”
萊安東張西望,想要說點什么,但卻一副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現(xiàn)在不做決定也行。傳感器的電池用完之前,它逃不掉。無論逃到哪里,三年內(nèi)都能靠衛(wèi)星跟蹤。”
“你真討厭,杰克。”萊安說,“人家本來好不容易放棄了,你卻……,還把責(zé)任都推給別人……”
“不錯。哈,終于說出來了,舒服死了。”
杰克已經(jīng)從容不迫了。他一個人痛快地點上煙,放松下來。
萊安看著監(jiān)視器屏幕,凝視綠色的小點。一陣長長的沉默后,終于下定決心。
“好了,不過,誰都沒有反對意見,對吧?”
看到大家都點頭,萊安說出一句:
“抓吧。”
捕獲人魚的戰(zhàn)斗開始了。決定由萊安和高登潛入海里后,二人馬上開始穿戴水肺。傳感器顯示人魚在圣勞倫斯島南西南海上約15英里處,正緩慢地向北移動。
“游得慢吞吞的。時速4海里左右。”杰克說。
“麻醉的藥勁兒還沒完全過去。”羽陸說。
“現(xiàn)在不抓住它,也許再沒有機會了。如果它再開口唱歌,就無計可施了。”
說完萊安戴上面罩,跳入海中。接著高登也將龐大的身體投進(jìn)大海。
“更可怕的是鯊魚。”羽陸對比利說,“必須在鯊魚趕來之前捕獲它。因為在這一帶,鯊魚趕來咬住你釣到的金槍魚,花費時間連一分鐘都不到。”
比利不禁毛骨悚然,重新去看傳感器中的人魚。的確,如果被鯊魚追逐的話,它的速度連一會兒也支持不了。和他一起看著傳感器,羽陸說:
“衰弱的魚游動時發(fā)出異常的聲音,鯊魚對此反應(yīng)極快,快到讓你懷疑它其實剛才就在這里。想一想,把人魚在那種狀態(tài)下放生,本身就很欠考慮,為什么剛才沒想到這一點呢?”
“事到如今就別說了。”
杰克掌著舵,怨氣沖天地看著羽陸。
展現(xiàn)在潛入海中的萊安他們眼前的,是梭魚魚群。巨大的梭魚形成圓環(huán),在大海的舞臺上優(yōu)雅地旋轉(zhuǎn)。在其炸面包圈狀圓環(huán)的中心,有著什么東西。
掌舵室的無線電通話中傳來萊安的聲音。
“不好!是噬人鯊!”
杰克和羽陸視線交錯,相對愕然。
“怎么了?”比利說。
“是噬人鯊。”羽陸說。
聽到這個名字,比利面如土色。
噬人鯊……最兇惡的鯊魚,曾在潔西眼前吃掉了她的母親。標(biāo)準(zhǔn)身長六米,體重二噸左右。但萊安報告說,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這些。
“從沒見過這么大的。”萊安說,“足有十米長。”
“也許是日光浴鯊(姥鯊)吧。”
“笨蛋,我怎么會看錯!”
姥鯊身長超過十米,是僅次于鯨鯊的巨大鯊魚,但它同鯨鯊一樣,個性溫和,只吃浮游生物。它的大嘴中沒有一顆牙齒,也沒有一顆巨大的獠牙。為捕食浮 游生物,它常張大嘴搖擺著漂在水面上,因此得到日光浴鯊的美稱。同是大型鯊魚,日光浴鯊和噬人鯊的差別宛如天堂和地獄之差。
“沒錯,是噬人鯊。”萊安重復(fù)道。
“人魚呢?”杰克問。
“沒看見。你們那邊傳感器的反應(yīng)怎樣?”
“依然在閃,緩慢移動。”
“噬人鯊游得也很緩慢。”水中的高登說。
比利倒吸一口氣。即使被鯊魚吃掉了,只要傳感器沒損壞,綠點會繼續(xù)閃爍。裝到海豚身上用于觀測的傳感器,有時會有島上的漁民給送來。那時,漁民總說是從鯊魚肚子里發(fā)現(xiàn)的。
“噢,上帝!”杰克叫起來。
羽陸確認(rèn)一下魚群探知器,也叫起來:
“稍等一下!反映到聲納儀里的影子,最多不過二米。”
“你說什么?”萊安說,“梭魚呢?”
“梭魚嗎?”羽陸問。“在你那一帶嗎?”
“梭魚的圓環(huán),包圍著鯊魚在轉(zhuǎn)。”
“聲納儀上沒有顯示。”
“怎么會這樣?”
海中的萊安驚訝地看看高登。透過水中面罩,他看見高登瞪圓了眼睛。突然,一條梭魚從他的臉上飛躍出來。也就是說,梭魚是穿過高登的臉跳出來的。接下來的一瞬間,高登看到一條梭魚通過了萊安的臉,從他腦袋后面出去了。
兩人同時說不出話來。
萊安試圖抓住在眼前游來游去的梭魚。梭魚并不逃跑,輕易被萊安收入兩手之中,但它剛一從手背露出臉來,馬上敏捷地鉆走了。就像全息照相一樣。
“這怎么回事?”
杰克從船上說。
“以前的高頻聲波又開始了,聲調(diào)越來越高。”
“是幻覺。”萊安說。
“這也是‘魔音’嗎?”高登發(fā)出驚嘆。
“也許……”
這時萊安恍然想到:
“攝像機沒有錄到寬咽魚,也是這種把戲吧?”
“你是說,都是那家伙制造出來的幻影嗎?”
“只能這么認(rèn)為。”
“那,那個噬人鯊也是嗎?”
“……大概是。”
嘴上雖這么說,萊安并無確信。
“用麻醉槍試試吧。”
萊安說著,把槍口對準(zhǔn)噬人鯊。
“如果是真家伙呢?”
高登一說,萊安膽怯了。如果是真家伙,之后會是怎樣一場騷亂,他心里沒數(shù)。
“那個麻藥,對這么大的管用嗎?”
“要是是真家伙……管一點兒用。”萊安說,“以人來說,相當(dāng)于看牙醫(yī)打的麻醉藥。”
高登一陣眩暈。
“沒問題,一定能混過去。那肯定也是‘魔音’引發(fā)的幻覺。”
說完,萊安試著打了一槍。麻醉彈命中鯊魚的側(cè)腹,并停在了那里。裝著麻醉液的橙色小瓶輕輕搖晃著。
“萊安!”
高登大喊一聲,不由得緊緊抓住萊安的胳膊。萊安已經(jīng)因為這個打擊渾身僵硬了。——體格龐大的鯊魚縱身一躍,鼻尖朝向了他們。
“快跑!”
兩個人環(huán)顧四周,周圍連一塊可以藏身的巖石都沒有。這種場合的臨機應(yīng)變,事先已經(jīng)定好了。
兩個人向不同方向逃去。
鯊魚會追趕其中一方。被追趕的人承受鯊魚的一擊,承擔(dān)致命傷。鯊魚繞一圈后再回來,這次為的是把一切都納入腹中。其間另一個人逃到船上。誰能逃出生天,只有鯊魚知道。
鯊魚選擇了萊安。萊安拼命劃水,但全是徒勞,鯊魚眨眼間就追上了他,張開大嘴將他一口吞下。微黑的血頓時染紅了海水。
“萊安!”
高登大叫。
“怎么了?”杰克的聲音傳來。
“萊安被吃掉了!”
船內(nèi)頓時一片難耐的沉默。羽陸急忙來到甲板上,大腦由于驚慌而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快跑!高登!”杰克喊。
高登沒有想到,鯊魚把萊安整個地吞下了———一瞬間就將他吃得一干二凈。萊安的犧牲甚至沒有贏得拯救高登的時間。鯊魚對準(zhǔn)高登,又猛沖過來。已經(jīng) 逃不掉了。鯊魚的大下顎咬住了慌忙游動的高登。沒有痛苦,只是從側(cè)腹到脊梁,有可怕的力量通過。高登只能注視著自己的身體破成碎片,好像看慢鏡頭的感覺。
“啊啊啊!”
大叫聲震動著船內(nèi)的擴音器。杰克兩眼通紅,拍打著儀表盤。猛烈的拍打聲加上高登的叫聲,誘發(fā)了以前的魔音現(xiàn)象。
聽到那可怕的回聲,萊安回過神來。不知為什么,理應(yīng)被鯊魚吃掉的萊安,此時正在海中漂浮著。回頭一看,眼前是高登在獨自掙扎著,痛苦著。
“怎么了?”
萊安不由得嘟囔道。他的聲音通過無線電傳到了杰克耳朵里。
“萊安!能聽見嗎?”
“啊……啊啊。”
“你還活著?”
“啊……我一點兒也不明白怎么了。”
“高登呢?”
“在那里。”
“沒被鯊魚吃掉嗎?”
不知何時高登也回過神來。撫摸著理應(yīng)被咬掉的肚子,他茫然若失。
“怎么了?”
“一定是幻覺。”萊安說,“這也是魔音現(xiàn)象。”
萊安環(huán)顧周圍,然后他發(fā)現(xiàn)了遠(yuǎn)去的噬人鯊。鯊魚的樣子很奇怪,它無法保持水平,踉踉蹌蹌,搖搖晃晃地漂浮著。不久,鯊魚歪斜著沉向海底。
“麻醉有效了?”高登問。
“不可能有效。如果那是噬人鯊的話。”
鯊魚失去平衡,向珊瑚礁的裂縫墜落下去。
“那個到底也是魔音現(xiàn)象嗎?”高登小聲說。
“高頻聲波減弱了,能去了!”
杰克的大嗓門差點震破二人的耳朵。
水中的梭魚開始從萊安眼前消失,梭魚旋轉(zhuǎn)著,逐漸變得模糊。幻覺正在結(jié)束。
沉入海底暗處的噬人鯊也在一點點地消失。然后,那個人魚在其中出現(xiàn)了。
在人魚的側(cè)腹,那個橙色的小玻璃瓶輕輕搖晃著。萊安急忙追上去,在水深三十米處,抓住失去意識的人魚。
“杰克,能聽見嗎?”
掌舵室的無線電里,傳來萊安的聲音。
“啊,請說話。”
“抓住人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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