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靜悄悄的,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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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寶林宮里送來的東西,卻比海棠她們?nèi)说降眠要早些。
海棠是邊走邊逛,興致勃勃,等她們回去,史寶林那邊送東西的人都走了。
看她進來,白瑟喜氣洋洋地捧著一堆五光十色的濃錦綺羅走了過來,說這是史寶林派人送來的。話還沒說完,看到碧琴的樣子,她愣了下,一盤問,不由得眉毛一挑,劈頭蓋臉就把碧琴大罵了一頓,說她入宮快一年了,連這點規(guī)矩都不懂,連帶著自家貴人在外面受委屈。
對這個事件,如花嗤之以鼻:“哼,還不就是沒打點好嗎?你去要細棉布之前該和我說一聲,做生意嘛,打點、上貢那都不算事。”說完,她叫來自己的宮女面授機宜,之后,就打發(fā)宮女去了掖庭。果然過不了一會兒,小姑娘就捧著東西回來了。
海棠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就是生意人,這就是真真正正的生意人!
如花把細棉布交給碧琴,開始翻檢滿桌耀眼生輝的濃錦重緞,不由得嘖嘖稱奇:“這些緞子布料什么的,依我看可比賞下來的好多了,做成衣服不知道多好看。”
大概是史寶林事后問清了她的宮女為何和趙千秋爭吵,就以為她需要衣料之類,送了些來,哪里知道她現(xiàn)在最需要的其實只是細棉布而已。
而且……不知怎的,她不喜歡這些錦緞。
乳燕投林、如意云紋、百合蓮蔓,一等一的手工,一等一的吉祥紋路,但是,她不喜歡。
看著這些赤金濃紫、深紅艷綠的錦緞,她只覺得心底一個地方深深地冷著。
不對……她不是不喜歡,她心底有另外一種更隱蔽、更難以言說的感覺。
沉默著,海棠勉強拿起一匹赤錦,在指尖捻了捻,對如花勉強笑了一聲,說:“穿得這么花枝招展,看你不順眼的妃子在背后說你壞話,或捅你一刀是輕的,被色鬼看中要拉你上龍床那可怎么辦?”
如花一想,覺得也對,立刻對這堆錦緞失去了興趣,海棠斂了內(nèi)心那股微妙的感覺,命人把錦緞收好,在自己本子里記下,等自制的水粉出來,要先送史寶林一份。
雖然她不知道史寶林到底想干什么,至少目前來說,她送自己錦緞尚是好意,不必推拒。
然后,這一夜,海棠做了入宮之后的第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在一片荒蕪中行走。
她赤著腳,不知走了多久,慢慢走入了一片漆黑的水底,她的袖子是白色的,在水里舞動,像是鳥兒的翅膀。
前方忽然有光騰起來,她看到了雪白色的、無邊無際、在水底燃燒著的、無聲的火。
然后她看到錦緞。
赤金濃紫、深紅艷綠,美麗非常,全是吉祥紋路,滿繡爛織。
她看到有乳燕投林,有如意云紋,有百合蓮蔓,有折枝牡丹。
她看到它們落下來,落在雪白的火上。
她看到錦緞中裹著一道纖細身影。
她在夢里無端地惶恐起來,她有某種尖銳而不祥的預(yù)感。
她不想看,她強迫夢里的自己閉上眼睛,卻發(fā)現(xiàn)她做不到,她感覺到自己不受控制地抬頭,看到不斷落下的錦緞中,慢慢顯現(xiàn)出一張蒼白面孔。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自己的臉……
“啊——”
海棠在夢里無聲慘叫,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她在床上彎著腰,按著自己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身的冷汗,她喘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地聽到外間白瑟敲門,她才低喘一聲,說沒事。過了好一會兒,她慢慢松開攥著錦被的手,才注意到她掌心的汗已經(jīng)把被面都洇透了,而身子早已冷得發(fā)顫。
她慢慢躺回去,拿被子把自己整個蓋住,像是把什么可怕的東西隔絕在外,才慢慢回想她剛才做的夢。
她夢到了錦緞。她記得,那些錦緞的紋路就是史寶林差人送來的那些。
海棠終于明白,自己日間看著那堆錦緞所產(chǎn)生的感覺是什么了。
——是恐懼。
某種她不知根源,但是卻異常深的恐懼。
然后,她在夢里看到了自己的臉——不,不對,那不是她的臉,是杜笑兒的臉。
她看到杜笑兒裹著那些華貴的錦緞,落入了水底雪白的火中,她看到杜笑兒那漆黑的長發(fā)像水草一樣鋪滿了整個水底……
回想起那個畫面的一瞬間,海棠只覺得一陣劇痛襲來,就像有人拿極細極硬又極尖銳的針一下子刺進了腦袋里,疼得她幾乎叫出來!
她一口咬住被子,緩了好一會兒,那一陣疼痛才慢慢過去。海棠眨眨眼,額上的冷汗落到眼睛里,眼睛沙沙地疼著。
她決定明天早上起來就把這些錦緞都賞給白瑟和碧琴,眼不見為凈。
她告訴自己別想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想這些毫無意義。
就這么反反復(fù)復(fù)地和自己說著話,她再度慢慢入睡。
而就在她再度睡著的時候,那些緩緩飄落的五彩錦緞,終于在夢里無聲地落在了雪白的火上,無聲燃燒,無聲成灰,無聲湮滅。
其實,那不是海棠的夢境,而是彼岸另一個人的夢境,不,或者說是她夢境的后續(xù)。那夢境存在于一個奇妙的空間中,被另外一個人靜默凝視。
錦緞的灰燼如最細的沙,沉入水底,那人伸手,灰燼落在一雙纖白的屬于女子的手上。那雙手輕輕一合,剎那間,她掌中升騰起一個奇妙的紋路,是兩個三角形與一個正方形交疊而成的十方星,十方星金黃燦爛,而那些灰燼便在她的掌中變成了五彩的蝶,翩然飛去。
海棠夢境中錦緞的灰,變成了另外一個夢境中的蝶。
那人在夢中輕輕緩緩彎起了嘴角,悄然而笑。
“杜笑兒。”
“林海棠!
“終于找到你了!
海棠這人想得開,說不想就不想,她把那個夢甩到了腦后,繼續(xù)研究自己做的那點東西。到了五月,果然有了成品,一來是如花確實手藝高超,二來是配方里紫節(jié)石蜜之類的東西真挺唬人的,兩人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暗地里上門光顧的宮女妃子確實不少,她們賺了個盆滿缽滿。兩個人都挺開心的,因為手頭有錢了,日子也寬裕了,她們兩個手底下的宮人內(nèi)侍也挺開心,冷梅殿上下可謂其樂融融。
但是古話說,好景不長,她們很快就遇到麻煩了。
那是個風和日麗的午后,如花和海棠蹲在冷梅殿的花園里,一邊松土,一邊討論如何對付這后宮里唯一的男人。
“我跟你說,如花,在這后宮里你太危險了!倍自趬Ω掷锬弥ㄧP的海棠以一副過來人的架勢對如花說。
正在小心埋花種的如花也心有戚戚焉地用力點頭:“是啊是啊,我這么漂亮,身材又好,被老色鬼看上了事小,以后出不了宮就麻煩了。我們大越的規(guī)矩,五品以下的后宮妃嬪,皇上要是駕崩了,沒侍寢過的還是能出宮的。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家隔壁賣豬肉的李三家小子一身疙瘩肉,長得好生英武啊,他追了我三年,我都沒答應(yīng),早知道要被送進宮來,我還不如跟了他呢……唉,對門王秀才也不錯,文質(zhì)彬彬的,為了我還和對街劉裁縫家的兒子打了一架……”
遙想了一下如花和殺豬李、秀才王、裁縫劉三個“如花似玉”的小伙子那壯闊的情史,再和現(xiàn)在闔宮上下?lián)屢粋男人的現(xiàn)實一聯(lián)系,海棠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表示我不能更懂你。
總之,要想在后宮安生待著,就千萬別做那些招“狼”的事。
如花鄭重地丟下鏟子,洗耳恭聽。
“第一,別亂逛。在自己地盤上逛逛也就罷了,千萬別往花園之類的地方跑,你看現(xiàn)在闔宮上下沒事就在御花園扎堆,你就知道那地方多容易碰上皇上了!
如花點頭如搗蒜。
“第二,千萬別夜深人靜忽然興起唱個歌,彈個琴,晚上聲小,皇上容易聽見,你彈得不好也就算了,你要是彈得好呢?對吧!”
如花拍胸脯保證自己既不會彈琴,也不會唱歌。
“第三,出去亂號、彈琴什么的也都算了,千萬別靠近梅林、荷花池,那地面邪,招皇上!
如花用力點頭,又認真地問:“那如果很不巧,就是碰著‘狼’了怎么辦?”
海棠卻沒有立刻答話,她只是眼睛發(fā)直地向如花身后的殿門看去,看她面色怪異,如花剛要開口,就聽到海棠嘴里如切金斷玉一般迸出了幾個字:“……‘狼’來了……”
如花扭頭一看,也瞬間呆住了。
她看到了一乘肩輿。
一乘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上面坐著皇帝的肩輿。皇上就這么過來了……
等等,這該怎么辦!
如花在心里慘叫,掉頭再看海棠,卻看到海棠已經(jīng)恢復(fù)鎮(zhèn)定,對她嫣然一笑,清秀的臉上居然也帶了幾分嫵媚,說:“來,現(xiàn)在我就給你示范一下狼來了該怎么辦。”
下一瞬,她就看到她的杜姐姐,毫不猶豫地一頭栽向了剛澆完水,正準備種花的坑里,臉先著地。
然后,海棠慢慢抬頭,對她嫣然一笑,道:“污泥防狼,快捷有效!
對著一臉爛泥的她,如花只看得倒吸一口涼氣——那畫面太美她不敢看。
而與此同時,她身后也傳來了一聲吸氣,如花扭頭,只見燦爛陽光下,一個身材修長、儀容俊秀,身著白袍絲履,頭戴玉冠的青年男子站在殿口,他身后是幾名宮女侍從,并一架空了的肩輿。
一瞬間,如花、海棠和皇帝之間,產(chǎn)生了一種詭異的靜默,三個人都一臉“這兒怎么會有別人”的微妙表情。
如花和海棠是明顯沒想到能在這么偏僻的地方看到皇帝,相對的,很明顯,德熙帝也沒想到在自己的后宮——這種理論上美女云集的地方,會看到一個……呃……“妖怪”。
跟著皇帝的內(nèi)侍顯然也被海棠嚇得不輕,差點沖上來護駕,幸虧被德熙帝攔住了;实劭戳藘扇艘粫䞍海皖亹偵卣f:“你們兩個是……”
第一個回過味來的是海棠,她趕緊向皇帝見禮:“臣妾寶林杜氏,參見陛下!
如花自知自己臉上現(xiàn)在沒有保護效果,小心縮在海棠身后,伏地問安:“臣妾采女任氏!
“怎么好端端的把自己搞得一臉都是泥?”皇帝笑道,白瑟知機,立刻奉上一方手絹,他親手為海棠擦干凈一臉污泥,端詳了她片刻,忽然笑了,“朕想起來了,你是杜司馬的女兒,朕的皇叔是你父親的上司,你父親的袍澤特意為你保上一本,舉薦你入宮的,對吧?”
虧他記性好!海棠只恨不得把臉都埋在泥里,低低應(yīng)了一個“是”字。
德熙帝向四周看看,只見殿內(nèi)花草寥落,一棵老梅樹還枯了半邊,輕輕嘆了一聲:“朕聽說你自幼喪母,又是功臣忠良之后,你父親的同袍特意保你入宮,原也是不想讓你自此孤苦無靠……”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內(nèi)侍,一個總管模樣的人疾步上來垂手侍立,德熙帝語帶憐憫地說道,“即日起,寶林杜氏和采女任氏,各晉一品!闭f完這句,他不自覺地向外看了看,雖略有遲疑,不過卻還是一笑,看向內(nèi)侍主管說,“阿善,明天起讓兩位貴人遷出冷梅殿,唔……朕的翔龍殿附近可還有什么空著的殿宇?”
翔龍殿內(nèi)侍主管何善何等聰明,立刻答道:“翔龍殿的后殿還沒有貴人入住呢,不如安排兩位貴人進去?”
喂,別這樣!這不是安排老鼠住到貓邊上了嗎!
海棠激動得剛想起身辯駁,卻抗議無效,皇帝陛下飄飄然地走了。
一路走出冷梅殿,上了肩輿,德熙帝一臉和顏悅色才漸漸消去。
他生得好,即便不笑了,臉孔上也依稀多情,他隨手一丟,給海棠擦臉的手帕便飛到地上,側(cè)頭看著一干扛肩輿的內(nèi)侍從那手帕上踏過,德熙帝忽然笑了一笑,看向何善:“阿善,朕怎么不知道這冷梅殿何時竟也住了人?”
自從發(fā)現(xiàn)冷梅殿里面還有人之后,何善就提心吊膽地防備這一問,這一句雖然是輕描淡寫,也讓他渾身一顫,幾乎跪下:“這、這……臣、臣真的不知道,后宮殿宇分配都是太后娘娘做主的,臣也沒想到這冷梅殿荒廢了十幾年,這次會有兩位貴人住……”
皇帝只勾了勾嘴角,隨即淡淡道:“阿善,你說今天朕為什么要來這極偏僻的冷宮附近?”
跟在肩輿旁一路小跑的何善一彎腰,答道:“還請陛下示下!
德熙帝唇邊的笑越發(fā)雍容,開口卻似乎換了一個話題:“阿善,這杜氏女,容姿如何?”
丑壞了!想起那個黑泥滿臉的人,何善幾乎把這三個字脫口而出,但是他在這宮廷里沉浮三十余年,早成了精,一看皇帝神色,立刻一點都“不違心”地、慨然地答道:“杜寶林秀麗天成,儀容端莊。”
“那這樣端莊的人物,朕聽說了,來看看,是不是也還合理?”
何善立刻明白皇帝是想把這次來這邊一趟的理由歸到那杜寶林身上,他連連點頭稱是,心里卻是一沉。
依照皇帝脾性,那兩個明天要搬遷到翔龍殿的女子,恐怕要遭殃了——皇帝殺心已動。果然是為了冷宮里的那人,一切稍有可能的危險都要鏟除嗎?
想到這里,何善打了個冷戰(zhàn),不敢再想下去。此時肩輿一停,已到了一處破敗不堪的宮苑面前,只見一方破爛木匾懸在門上,上書兩個大字:密宮。
“密”之意為慎思己過,大越王朝冷宮用這個名字,意在說這里的人都是犯了過錯,這是她們反省自己過錯之地。
只不過這里有進無出,那些思“錯”的女子,幾乎全部都在此郁郁而終。
德熙帝的表情卻溫柔起來,他下了肩輿,也不讓任何人跟,獨自一人走了進去,輕輕喚著一個人的名字:“海氏,海氏,朕來了……別躲了,出來吧……”
送走了皇上,絲毫未察覺到危險即將降臨的海棠只想罵街。
就在海棠對著皇帝的背影憤怒得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同樣也很失魂落魄的如花幽幽地嘆了一聲:“姐姐,木已成舟,往好處算,怎么著工錢也漲了,對不對?”
海棠咽了口氣,心情甚為不好地轉(zhuǎn)身,卻不承想不知何時冷梅殿里所有的宮女內(nèi)侍都站了出來,看她轉(zhuǎn)身,他們立刻呼啦啦地全部跪下,齊聲說道:“恭喜貴人,賀喜貴人。”白瑟尤為激動,說這尚未侍寢就晉封位階,在這德熙一朝,是破天荒第一遭,就連前朝都極其罕見呢,貴人以后一定如何受寵云云。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被那皇帝看中什么了,怎么她底下這幫宮女個個都知道這皇帝看中了她蕙質(zhì)蘭心呢?她覺得剛才自己爛泥糊臉的樣子,在皇帝眼里也就是珍禽異獸一般,引發(fā)了他的好奇心才是真的。
被她恨恨地瞪著,底下一干宮女總算覺得有點不對,訕訕閉了嘴。海棠雙手一叉腰,氣勢駭人地開口道:“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把種下去的花花草草挖一挖,連泥帶根包起來,到翔龍殿還要種呢!”
白瑟愣了一下,悄聲道:“貴人已升了品位,還要這東西作甚?”
這回是海棠和如花一起回頭瞪她,兩人異口同聲道:“我最恨浪費!”
當日內(nèi)廷便有旨意宣下,詔曰寶林杜氏德容出眾,貴為忠良之后,晉為五品才人。采女任氏,才言出色,晉為七品御女,明日起,二人遷居翔龍殿后涼殿。
如花也就罷了,六品寶林晉為五品才人,可不僅僅是品級晉封,而是直接從八十一御妻的階層上升到了二十七世婦,被稱為內(nèi)命婦,已經(jīng)跟五品以下,半為奴婢的低位妃嬪不可同日而語了——也就是說,不管她有沒有侍寢,皇帝死了她都不可能出宮了。
宮內(nèi)立刻暗流涌動,嫉妒、猜測、審度等各色眼光立刻從史寶林身上調(diào)開,集中到了這兩個德熙朝的異數(shù)身上。
未承寵而先晉封,必為奇寵。
各宮最晚在黃昏時分都得了這個消息,史寶林處自然也得了信,服侍她的宮女憤憤地說道:“寶林可要小心了!焙転樽约抑髯颖Р黄健
“嗯?我小心什么?”史寶林雍容一笑,為自己斟了杯茶。
“自然是小心杜才人分薄了您的愛寵啊。她還沒承恩呢,就先封了才人,說不得有什么狐媚手段,虧您之前還送了東西給她!
史寶林但笑不語,遠遠看著銅鏡里自己的影子,修長的手指撫上了自己的面容,左右顧盼了片刻,才輕輕吐出一口氣:“不過想來你說的也沒錯,我是要小心一點才對……”
說完,她若有所思地撫著鬢邊長發(fā),最后嫣然一笑,輕飄飄地換了一個話題:“對了,這深宮里可有些神鬼之說什么的?我剛?cè)雽m,什么都不懂,你也提點提點我,免得我沖撞了什么!
女子天性總是信這些東西多一些的,聽到她問,宮女猶豫了一下,隨即神秘地靠了過來:“說起來,這神鬼之事倒還真有一樁,而且還真和杜才人挨得近!
史寶林眼波一轉(zhuǎn),懶懶笑了笑,道:“你且說說看。”
宮女又靠近了一點,說:“密宮鬧鬼!
那如蓮的女子櫻唇微啟,聲若鶯啼:“你仔細說說!
“您也知道,陛下是個最多情不過的,偶爾有妃子犯了小錯,罰都舍不得,這密宮便從先帝那會兒一直空著,空了十幾年,里面一個人都沒有……”宮女神秘地壓低了聲音,“但是,我聽別宮的人說,有人聽到里面有人深夜唱歌——”
“唱歌?”史寶林微微側(cè)頭,竟然有了一種天真無邪的姿態(tài)。
像是被自己說的嚇到了一樣,小宮女不自覺地又往前輕輕傾身,低聲道:“有人說,那宮里有惡鬼索命!
夜深人靜,燭影婆娑,那小宮女聲音極低,便顯出一線詭譎。她說,大家都說,是今上的曾祖父那輩的事了。那時有個本來極得寵的妃子,被貶入冷宮,每日對天祈禱,希望能重見天顏,卻不料盼來一杯毒酒,被活活毒死。那妃子死不瞑目,日夜游蕩,傳言就是她一縷魂魄不散,在密宮徘徊。
這是宮里秘傳了多少年的故事了,史寶林多少也聽過一點,只是今天才知道個詳細確鑿。
小宮女添油加醋說了許多,最后說道,她們當宮女的都盡量不從那邊走,若是非要經(jīng)過密宮,也有個禁忌。
這句話引起了史寶林的興趣,她輕輕挑眉,小宮女知道自己講得好,便有點得意揚揚地說,若真是非要從那邊過,身上就絕不能有海棠紋樣,而且“海棠”這兩個字連提也不能提。
“因為……那個被毒死的妃子啊……”小宮女低低地道,“……就叫海棠!”
“……倒是頗有些意思!笔穼毩秩粲兴嫉剌p輕敲了一下桌面,翩然起身,話音剛落,她手指似不經(jīng)意地在宮女身上輕輕一撫,宮女立刻軟倒在地,不省人事。
“鬧鬼啊……不去看看似乎不行呢!笔穼毩州p笑一聲,抬腕把自己的長發(fā)綰在腦后,輕輕推開窗欞,也不見她怎樣,身形一動,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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