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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 溫尼伯排山倒海的掌聲

丘吉爾這次橫跨半個北美的漫長旅程里當然也有沮喪的時候,其中包括一次由他被控訴在圣保羅的旅館里對來訪者態(tài)度粗暴而引發(fā)的爭議。都懶得去聽聽他本人的故事版本,一家偏聽偏信的當?shù)貓蠹埍阏f他是一個“頭等無賴”,并建議要讓他為自己“孩子氣的狂妄”付出代價。在許多美國人眼里,丘吉爾對自己太自信,也太自豪于大英帝國以至于不招人喜歡,而且還總能讓人飛快地挑出毛病。即便是胸襟廣闊的西奧多·羅斯福在他抵美的第一周見到他時,也有那么一瞬間“不喜歡”他,隨后他批評年輕的丘吉爾“對名聲所帶來的廉價崇拜”表現(xiàn)出了“過度渴望”。這個評論出自一個曾經(jīng)大呼“天字第一號講壇屬于我了”,熱衷于借由自己的總統(tǒng)職位受到關注的人之口,實在是有點奇怪。后來當愛麗絲·羅斯福·朗沃斯晚年被問到她父親當時為什么不喜歡丘吉爾時,她說:“因為他們太像了。”

雖然溫尼伯的城市規(guī)模和地理位置看起來都很沒有前途,但卻成為丘吉爾巡回演講里最好的一站,因為在這個城市里丘吉爾終于有機會充分發(fā)揮進行了一次無比精彩的演講。當他穿過大雪紛飛的黑暗來到溫尼伯劇院演講時,劇場門外聚集著的五百多個只買到站票的群眾等候入場,這大大鼓舞了他。幾乎沒人發(fā)現(xiàn)他的到來,因為他裹在一件之前某個下午在商業(yè)街上哈德遜灣公司的店里買的厚重裘皮大衣里,讓人很難認出來是他。

在后臺,他沖到幕布后面偷看著外面,想預先看看聽眾的情況。正如經(jīng)理后來確認的那樣,這是這個劇院有史以來人最多的一次。從舒服地坐在包廂里的公眾領袖到被擠到后墻上的農(nóng)民,聽眾來自各個階級。坐在舞臺近前的社會精英們呈現(xiàn)出了一幅讓人印象深刻的景象,丘吉爾打趣說,男士們都穿著晚禮服,而“女士們只穿了一半”。[1]

“人山人海讓他熱血沸騰”,丘吉爾曾在《薩伏羅拉》這樣描述他的英雄。而當燈光轉暗大幕拉開,隆重登臺的他此刻無疑也同樣血脈僨張,心潮澎湃。聽眾席里“爆發(fā)出一陣排山倒海的掌聲”,隨后他開始講述自己那不同尋常的故事:有關他作為一名戰(zhàn)地記者是如何航行到了南非,隨英國部隊在一列裝甲列車上遭到了全副武裝的布爾戰(zhàn)士的襲擊,在一場激烈的戰(zhàn)役后被俘成了囚犯,卻在被囚禁僅僅三周之后便自己逃了出來。當丘吉爾描述如何利用星星指引自己逃亡成功重獲自由,讓搜索他的布爾軍隊無功而返時,聽眾們沉浸在故事的生動情節(jié)里幾乎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他在一個煤礦里躲了幾天,在那些秘密支持英國的民工之間得到了暫時的庇護。

“唯一陪伴我的,”他向寂靜的聽眾席說道,“是一群有著粉紅眼睛的白兔。不管怎樣,每天早上我還能在布爾的報紙上看到關于我被俘的各種版本的報道。布爾人向來被稱為一個無知而未開化的群體,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就尊重明智的預測和豐富的想象力而言,我敢說他們的報紙不亞于任何一種文明世界的產(chǎn)物!

當他講述到被一輛火車偷運到了葡屬東非,蓬頭垢面、疲憊不堪的他終于在英國領事館重獲自由時,他一會兒詼諧一會兒夸張,讓聽眾的思緒始終隨著懸念起伏不定。直到現(xiàn)在,他仍然回味著自己的壯舉,顯然對自己打敗了那些怪人很是得意。關于自己在黑暗中的逃亡,他說:“一路上的星星們都在為我戰(zhàn)斗。”當他的演講結束,歡呼和掌聲也漸漸消失時,一些聽眾一定在想等待著他的下一個奇遇是什么。在二十六歲的時候,他經(jīng)歷過的就已經(jīng)夠人家過幾輩子的了。

毫無疑問,他期待著大事發(fā)生。從女王生病的消息里,他意識到重大的改變即將來臨。他為聽眾們念了關于女王情況的最新公告,而那天深夜演講結束時,許多人都覺得第二天早上醒來便會聽到維多利亞去世的消息。因為著急知道最新消息,丘吉爾和副總督一起回到總督府,徹夜未眠。他是個好客人,一直不停唱著對溫尼伯的贊歌。他說這是個“偉大的城市”,對大英帝國的將來至關重要。他號稱:“加拿大西部就像是大不列顛的補給站,我回去以后一定要跟我選區(qū)的選民說,曾經(jīng)對這些忠心耿耿支持他們的人們演講過。”然后他很滿意地注意到,這些話讓他的聽眾們發(fā)出了自豪的呼聲。

第二天下午一點,溫尼伯收到渥太華發(fā)來的電報,女王在自己位于懷特島的家中過世了。就是一個簡單直接的通告:“我們的好女王去世了。”伴著長鳴的喪鐘,丘吉爾趕往車站,他計劃搭乘兩點大北鐵路公司的火車回美國。許多商家都在櫥窗里掛上了黑框的女王像。市政廳廣場的一根石柱上的女王半身石像也披上了黑紗。

丘吉爾為大家對這個不幸消息如此迅速的回應而感動。他后來評論道:“這個遙遠的大雪彌漫的城市,已經(jīng)降半旗開始垂首默哀!

他已經(jīng)收到消息說國會將不會被解散,他也就得以能夠完成剩下的十天行程。他已經(jīng)預定了二月初離開紐約的船票。這兩個月的工作他一共才掙到1600英鎊,遠遠低于他最開始預期的5000英鎊。然而,他演講所掙的錢加上過去兩年他的稿費的總數(shù),讓他完全有理由高興!斑@個事實讓我十分自豪,”在給母親的信里他寫道,“100萬我的同齡人里也沒有一個能像我一樣,在沒有任何本金的情況下兩年內掙到10000英鎊。”[2]

這筆錢足夠支撐他在接下來幾年里,把自己打造成為下議院里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此時,看起來他擁有了一切必要的晉升條件:天賦、野心、勇氣、關系、一小筆財富和一兩個福星,即將在維多利亞的繼承者愛德華七世國王的新時代里大展拳腳。只是帕梅拉,或者某個跟帕梅拉類似的人,卻不在這幅宏偉藍圖里。

在紐約,一個記者要求他澄清南非逃亡故事的一個細節(jié):“據(jù)說當時有一位荷蘭少女愛上了你并幫助你逃跑,而你自己曾經(jīng)說過那是天意。這是真的嗎?”

丘吉爾的回答很敏捷。想著愛情和星星之間的有趣聯(lián)系,他溫柔地笑著說道:“有時候就是一回事呀!盵3]

[1] 1901年1月22日溫斯頓·S.丘吉爾寫珍妮·丘吉爾的信,《姊妹篇》(CV),第1卷第1231頁。

[2] 1901年1月22日和1月1日,溫斯頓·S.丘吉爾寫珍妮·丘吉爾的信,《姊妹篇》(CV),第1卷第1231頁和第1225頁。

[3] “丘吉爾認為每個戰(zhàn)士都需要行動”,《紐約時報》(NYT),1900年1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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