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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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正中對方的下懷了嗎?”他尖銳地問,“如果他不來,那他們就贏了,因為現在他是唯一一個能夠扭轉亂局的人。他現在自己還不大知道六月十五日的干系重大。如果通報了希臘政府的話,他可能真就不來了。”
“那英國政府呢?”我問,“他們總不能讓自己的客人被暗害吧?跟他們通報一下,他們就會采取額外的保安措施的。”
“不行。他們就是給全倫敦派滿便衣偵探,把警力增加一倍,卡洛里德斯仍然會必死無疑。那些家伙們不是隨便玩玩的,他們要制造一個轟動事件來吸引全歐洲 的目光。事后將有消息說,卡洛里德斯是被一個奧地利兇手殺死的。還會有很多‘證據’證明這個陰謀得到了柏林和維也納的高層的默許。當然這都是卑劣的謊言, 但全世界的人卻都可能相信。我不是在故意聳人聽聞,我的朋友。我是因為偶然的原因,才獲知了這件陰謀的所有細節(jié)。我可以告訴你,這宗暗殺可以說是自歷史上 保爾加斯家族以來,策劃得最為周密的陰謀了。但是,要是有某個知道這事細節(jié)的人在六月十五日能活著出現在倫敦的話,這個陰謀就不可能實現。而這個人,就是 本人,福蘭克林•P•斯卡德!”
我開始有點喜歡這個小個子了。他下顎緊合,一雙銳利的眼睛里閃耀著戰(zhàn)斗的光芒?吹贸鰜恚莻說得出來也干得出來的角色。
“你是從哪兒挖出這些事兒的?”我問。
“最先,我是在奧地利亞琛希湖邊的一個小旅店里發(fā)現了蛛絲馬跡,于是便追查了下去,陸續(xù)又在布達佩斯的一家皮毛店、維也納的一家外國人俱樂部、萊比錫 的一個小書店里收集到了更多的線索。十天前,在巴黎找到了最后的證據。詳細情形我就不細說了,因為這已經是過去的事兒了。反正,當我心里完全明白了這件事 的時候,我知道我馬上要做的就是趕緊躲藏起來。于是我改名換姓,兜了個大圈子才來到了倫敦:我先是扮成一個時髦的法裔美國人離開了巴黎,又裝成一個猶太珠 寶商從漢堡乘船上路;到了挪威時我又變成了一個收集學術報告資料的英國易卜生學者;而從挪威的卑爾根出發(fā)時,又成了專拍滑雪影片的制片人;最后到了倫敦, 我又是從利斯來的生意人了,口袋里揣著一大沓木材紙漿造紙的計劃書,準備登在倫敦的各家報紙上招商。一直到昨天,我都很得意,覺得我的行蹤隱蔽得很成功。 然而……”
說到這里,他神色變了,抓起杯子連喝了幾口威士忌。
“然而,昨天我發(fā)現一個人就站在這個街區(qū)外面的街上。我平?偸钦臻]門不出,只在天黑后才溜出去一會兒。我從窗后注意觀察了他一陣子,覺得我在哪里 見過他。這人找我們的門房打聽過我,昨天晚上我從外邊散步回來時,在我的信箱里發(fā)現了一張名片,我看了渾身一震:上面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怕見到的名字!”
他眼中的神色、臉上真切的恐懼,讓我確信他說的都是真實的。我問他準備怎么辦時,我自己的聲音也變得激動而高亢了。
“我這才知道,我已經像罐頭咸魚一樣被他們封死在這兒了!我現在只有一條出路:只有去死!只有追捕我的人知道我已經死了,他們才會罷手。”
“那你怎么辦的呢?”
“我先告訴我那個仆人,說我病得非常厲害,再裝成一副要死了的樣子。這并不很難,我還是很會偽裝的。然后我弄到了一具尸體——在倫敦只要知道路子,你 總能弄到——擱在一輛四輪車頂上的大箱子里拉了回來,找人幫忙抬到了樓上我的屋子里。當然,我還得弄出各種假象,以便對付事后警方的調查,所以便先躺到床 上,叫我的男仆給我配好一杯安眠劑,然后打發(fā)他回家。他還說要給我請個醫(yī)生來,我毅然謝絕,說我最怕醫(yī)生來搞什么用螞蟥放血之類的把戲了。他走了之后,我 便起來開始偽裝那具尸體。這個死人身材和我一樣,看上去是酗酒過度而喪命的,所以我便弄了許多酒灑在他身邊。這人的下巴跟我的完全不像,會是個破綻,于是 我用手槍開了一槍,把他的下巴轟掉。我也想到,明天也許會有人作證說聽見了槍響,但我這一層樓沒有鄰居,所以冒這么一次險也罷。我把尸體套上我的睡衣,搬 到了我床上,再把手槍擱在床單上,把四周弄得亂七八糟。然后我穿上一套準備好的應急衣服。我沒有刮臉,怕留下痕跡。我想,試圖離家到街上去,也是不可能 的,所以我一整天都想著你,因為我除了求你幫助而外,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從我的窗戶里瞅著,一直到看見你回家,才溜下樓來見你。就是這樣,先生,現在我的 情況你全都知道了。”
說完他坐著,像貓頭鷹似的眨動著眼睛,看上去精神緊張而又非常鎮(zhèn)定。到這時,我已差不多完全相信他說的都是實話了。他說的事兒的確是太可怕、太離奇 了,但我這一輩子聽過不少離奇的事,結果倒往往卻是真的。而且,我已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做判斷時,主要看這個人怎么樣,而不是聽他說什么。何況,如果他只是 想在我這里住下來,然后得空割斷我的喉嚨的話,他何必要把故事編得這么嚇人呢?
“把你的鑰匙給我,”我說,“我要看一眼你那具尸體。原諒我的謹慎,我總得多少證實一下。”
他為難地搖了搖頭,“我也想到過你可能要查看,但我沒帶鑰匙來,我把它留在梳妝臺上那一大串鑰匙里了。我必須把它留在房里,以免留下任何疑點。追殺我的那些人都是些眼明心細的家伙。今天晚上你只好先聽信我一回,到明天你就能得到那具尸體的充分證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