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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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這天,我看到了崔健要來的消息。(此處插入圖22)
我說:“崔健不接受媒體采訪的!崩暇琳f:“你給有待打個電話!庇写陔娫捓镎f:“你跟老崔說你認識張有待就可以。”
在大雁塔慈恩寺永銘法師那里,知道了西安也有禪宗寺院,就是位于柏樹林的臥龍寺,據(jù)說那里還顯過圣。
這些日子買了很多蔡志忠的漫畫,尤其癡迷禪宗的內容,覺得自己應該等初一或十五去臥龍寺一趟。
我和老玖向鐘樓方向走。老玖深情地給我講了搖滾樂和搖滾精神。約翰•列儂的《想象》就是一種主義,一個世界。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主義,自己的世界。只要大家響應,他的主義就傳播得大。
《想象》
作詞:約翰•列儂
作曲:約翰•列儂
演唱:約翰•列儂
幻想世上并沒有天堂
這很容易,只要你試試看
在我們下面沒有地獄
在我們上面只有天空
想象所有的人
都為今天而活
想象這世上沒有國家
試試看,這并不難
沒有殺戮或犧牲
也沒有宗教
想象全人類
都生活在和平之中
想象世上沒有占有
我想你可能做不到
不再貪婪,沒有饑餓
四海皆兄弟想象全人類
共同分享這世界
你可以說我在做夢
但我不是唯一的一個
但愿有一天,你能加入我們
世界就能合而為一
我忽然覺得共產(chǎn)主義思想、搖滾精神和禪宗都是異曲同工。
共產(chǎn)主義是一種政治信仰或社會狀態(tài),現(xiàn)今的共產(chǎn)主義奉馬克思、恩格斯思想為基本思想。共產(chǎn)主義主張消滅私有產(chǎn)權,并建立一個沒有階級制度、沒有國家和政府,并且進行集體生產(chǎn)的社會。共產(chǎn)主義設想未來的所有階級社會將最終過渡成為共產(chǎn)主義的無階級社會。共產(chǎn)主義思想的實行上,需要每人有高度發(fā)達的集體主義思想。
禪宗思想,深信眾生同一真如本性,但為客塵妄想所覆蓋,不能顯露,所以要令其舍妄歸真,修一種心如墻壁堅定不移的觀法,掃蕩一切差別相,與真如本性之理相符,寂然無為。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立文字,教外別傳。
老玖給我在小本子上寫著:
對于Rockn’Roll(搖滾),你還無法真正理解,不過這是暫時的。記住,要創(chuàng)造自己的世界,因為你現(xiàn)在一無所有。
這就是老玖對我的搖滾啟蒙教育。
9
這幾天,我就和她一起沉浸在崔健將要到來的日子里。她說他在北京搞電影的哥哥是崔健的好朋友。傅平也是大年初三的生日,1970年2月8日,不過比我小一歲,A型血。
老玖給我留了幾條語錄:
玖之一,一方面已經(jīng)能牽扯住,分散才可平靜地對待生活,平衡,小節(jié),奇跡不需要什么,引起你注意一下。
玖之二,感情境界,不找不行,或輕易甩掉,吸回分散的注意力。
玖之三,在大街上走,感覺到就你一個人在走。人群失去作用,旁觀!暗玫狡届o,仍能享受平靜卻不易。
我一直在琢磨“搖滾精神”,蔡志忠的漫畫讓我看到了新的世界。
我終于在一個下午去了臥龍寺。這里沒有對外開放,所以沒有游客,只有一些女居士——都是老太太——在幫著洗衣服。我在寺院里靜靜地待著,看著這里普通的花草、水龍頭、水池。地上的磚可能已有幾百年歷史了。
我見到了當時還是掌院的如誠師父。他的小房間在正殿左手邊的廂房里,右手邊的廂房是客堂。房間很小,兩張床中間靠墻放著桌子,桌上有些營養(yǎng)品,床上是各種顏色的棉墊子,像是捐獻來的。如誠師父告訴我,這里是禪宗和凈土宗的寺院。我問了些禪宗的問題,但師父不會直接回答,只是舉一些例子。我在騎車回去的路上才發(fā)現(xiàn)師父用各種例子解答了我的疑問。他還送我了好幾本佛教入門類的書籍。我發(fā)現(xiàn)出家人只是在給予,從來沒有索取,這個精神讓我很受益。
我知道了居士這個稱呼。居士是在家的佛教徒,要行五戒。不殺生、不偷盜、言而有信、不亂搞男女關系、不喝酒。佛教無神教,每個人都有佛性,有善根,用心力才能達到冥想、頓悟。
師父給我了一部《楞嚴經(jīng)》讓我看,沒有注釋,是線裝本,我怎么也看不進去,比較難理解。但只要《楞嚴經(jīng)》在,正法就在人間!独銍澜(jīng)》是我的鎮(zhèn)宅之寶,以后不管我住到哪里,都會在屋里放幾個版本的《楞嚴經(jīng)》,念想著。
3月19日,我去演出公司找到了馬振美經(jīng)理,他告訴了我崔健演唱會的票房情況:西北大學一百七十人,西工大一百六十人,外院五十五人,甲票十二塊,乙票十塊。
那時,我花兩塊六買了一本塞林格的《麥田里的守望者》。包括后來的《在路上》,我都看了,覺得他們要么悲催,要么事兒逼,總之都沒有引起我的共鳴,雖然文藝青年都那么推崇這兩本書。
3月24日星期六,農(nóng)歷3月28日,我去找了如誠師父,他說:“我一直想給你找個讀過書的來當你師父!蔽艺f:“您在佛法上是足夠當我?guī)煾傅,跟讀沒讀過書沒關系!蹦翘煜挛缢略汉莒o,如誠師傅把我領到大雄寶殿,一個人給我做了法事。從那天起,我就是臨濟宗常字輩弟子,法號常濤。這里的輩分是:能、仁、慧、果、常、演、寬、宏。師父法號果正,現(xiàn)在已是臥龍寺的方丈。
關于五戒,我確實想了很久。
不殺生。那打不打蚊子呢?電影《少林寺》里臺詞說:“送你到西天極樂世界去!”然后就是一刀。所以打完蚊子,我會默念一句阿彌陀佛,超度這個吸人血的家伙。
不偷盜。不偷就不偷吧,那是技術活兒。臉盆里倒上開水,然后放入肥皂頭兒,用兩個手指夾肥皂,能夾著就練成了,難道我的同學受過這些訓練?真不容易!
言而有信,不妄語。言必諾,行必果,說了不做,不如不說,所以行動才重要。
不亂搞男女關系。不邪淫,可以正淫。
不喝酒。我比較愛喝啤酒,從小三歲就開始喝,這個實在為難了幾個小時,但還是下了決心,戒就戒吧。之后,我就進入冰峰汽水、雪菲力汽水,可樂、雪碧和健力寶的消費人群了,不過,多年以后出現(xiàn)了零度啤酒和無醇啤酒,這是不是就不是酒了?我后來又問師父:“酒戒了,那煙是要不要戒?”師父說:“煙對身體不好,就一起戒了吧!庇谑俏揖驮僖膊怀闊熈恕2贿^有時聞到二手煙,我也不表示反感。
10
3月27日,崔健到了西安,貌似去兵馬俑參觀了。
3月28日,裝音響,裝臺開始。下午四點,我和傅平去珠穆朗瑪賓館找崔健。到了前臺,我給房間打電話,說我是張有待的朋友,崔健就告訴了我房間號。我和傅平進去后,發(fā)現(xiàn)有好幾個歌迷坐在地毯上,崔健坐在椅子上和大家聊天。我們也加入了聊天隊伍,傅平說了她表哥的名字,崔健很高興,和我們倆分別合了影。
到了3月31日,演出開始。農(nóng)農(nóng)之前說要給我找票,我就在演出開始前一兩個小時來到農(nóng)農(nóng)家。沒見農(nóng)農(nóng)給我拿票,我挺著急,農(nóng)農(nóng)讓我不用急,讓我在他房間等著。他家當時有客人,他正在外面忙活。離演出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我又提醒他。他說:“你坐我爸秘書的摩托去!泵貢T著三輪摩托車,我坐在車里,風馳電掣地到了省體育館,直接開到了體育館的后門,然后直接把我?guī)нM去,一直送到主席臺,讓我在主席臺坐下,秘書就走了。
我看完了演出后,從主席臺下到場地采訪,有公安局的同志認出了我。
后來我在《女友》上發(fā)了這個采訪,文章名字叫《拉崔健》,當時為了保護我,雜志社讓我暫時用“江濤“這個筆名,而且我把白松吟老師的名字放到我前面。(詳見附錄1)
那時沒有BP機,沒有手機,沒有電話,傳遞消息主要靠人,交通手段主要是自行車。作為記者,就是多和人交流,獲得信息。那天在學校,有其他系的西安的同學說,她同學在金花飯店看見狄龍了。就憑這個消息,我就騎車去了金花飯店。(詳見附錄2)
剛開始當記者,我的訣竅就是采訪名人,這樣的稿子肯定能上雜志,這可以彌補我寫不了曖昧美文的短處。
我在女友雜志社認識了陳剛,王維鈞介紹的。陳剛當時是《當代青年》的編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當代青年》的總編了。陳剛是西安文藝青年的代表人物,他知道我在外院上學后,直接就告訴我伊沙在外院。
我和陳剛相約來到伊沙的宿舍,有兩張床,他對面的人經(jīng)常不在。伊沙嗓音如洪鐘,底氣足,陳剛和伊沙盤腿對坐在床上,我在凳子上,他兩個在細數(shù)詩壇的各個詩人的名字,我一個都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個伊沙是個詩人。我叫他吳老師。他剛從北師大畢業(yè)分配到外院,外院宣傳部院刊編輯部工作。陳剛和伊沙細數(shù)詩人,出現(xiàn)頻率高的是韓東、于堅、丁當、孟浪、默默、周倫佑、廖亦武、楊黎、李亞偉等。這些詩人的詩都出現(xiàn)在后來伊沙借我的那本徐敬亞、孟浪、曹長青、呂貴品編的《中國現(xiàn)代主義詩群大觀(1986一1988)》上。而且,伊沙隆重給我介紹了李亞偉的《中文系》。我發(fā)現(xiàn)詩原來可以這樣寫,不是何曉利寫得那種苦澀難懂,讀著便秘的詩,“情人島”讓他主持是很正確的選擇。不過,我從來沒有關心過詩歌,所以從來不看“情人島”這種詩歌專欄。但我發(fā)現(xiàn)我喜歡莽漢主義,兼顧非非派,撒嬌派我就喜歡得很少。
還有李亞偉那句:
只要你敢看我一眼
我就會正面看你個夠,女人
從出生到現(xiàn)在我都閑著沒事干
很適合吊棒的詩句。
還有關于楊黎的段子。楊黎到了師范學院,對著女生樓大喊:“學院的女生們,你們聽著,我是著名的青年詩人楊黎,我的雞兒現(xiàn)在硬了。”當然要用四川話喊。我也看了楊黎的《冷風景》,太不像他了,人感覺糙,但是詩卻細膩,真不像他的風格。
伊沙的《餓死詩人》《車過黃河》很好,但我最推崇的是《結結巴巴》,我甚至把這首詩用丙烯寫到了白色T恤上穿著,直到有天一周倫佑也說這首詩好后,伊沙才重視這首詩,并成了繼上述兩首之后的第三首代表作。那時能看到嚴力在美國辦的《一行》,每期伊沙都會給我一本。大多數(shù)詩我都不喜歡,不過《一行》是個標桿,崔健的幾首歌詞也在上面發(fā)表過,比如《快讓我在雪地上撒點野》。
伊沙胖,但飯量不大,不在意吃。他總是很普通在食堂打一份飯一份菜,回到宿舍,大多數(shù)時間在寫詩。
陳剛的老婆有道拿手菜,就是香菇紅燒肉。我們去陳剛的小家吃飯,是一件奢侈的事,在那里可以見到陳剛的好友仝曉峰、王勇、王進。仝曉峰對電影及電影理論鉆研極深,王勇是古典音樂迷,王進貌似在某校圖書館工作。陳剛作為西安文藝青年的領軍人物,對文化人物和文化事件如數(shù)家珍。但陳剛不動筆寫,這是伊沙、我和他的最大的區(qū)別。伊沙寫詩,我寫稿子。我這種黏著性的文字跟詩歌和小說都不沾邊。我想寫一些有新意的文字。那時我迷戀《教父》,我喜歡里面那句臺詞:“我要提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
12
我每月能從雜志社領十本《女友》雜志,然后會給妞妞寄一本,給校花趙曉明一本,精讀老師馮任遠一本、會話老師王文玲一本、日本外教杉本雅惠一本,特招87級的楊俊渭一本。
我在中學時有一臺東風相機,黑白膠卷,或者買一段散裝膠卷自己在被子里裝。自己也洗印過幾次,基本是灰蒙蒙的,不過是可以看清的。到北京采訪時,我已經(jīng)有一臺理光相機了,在西安有時用尼康F401。比如和崔健的合影,用的就是這臺相機。當時賣八萬日元,算是比較好的相機了。
暑假,中青報西安站的徐威約我一起給505神功元氣袋拍廣告照片,是唐安仁介紹的。我去健美院找了教練,教練替我問了一個身材好的女孩,叫張建麗,陜西省五交化公司物價科的。又有人介紹了兩個專業(yè)模特,一個是已經(jīng)嫁人的范媛,還有一個年齡小,叫全蓉蓉,家是西軍電的。我騎車帶她去她家,她爸媽對我很好,又端茶又倒水,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們和徐威一起來到人民大廈,選了個沒有人的庭院,穿著泳裝、民族服裝,拿著505神功元氣袋擺姿勢,或系把它在腰上,拍了好幾個彩卷。
陳剛給我介紹了唐安仁,他在銀行負責宣傳工作。陳剛用一個標準的卡片,正面寫著:
“省建行,宣傳科,唐安仁!北趁鎸懼骸袄咸,今有一哥們來談你們廣告的事,好好聊!”于是我找到唐安仁,給他出了好幾個創(chuàng)意,不過都沒通過。我原來打算請刁爸來組織拍攝的。刁爸后來參與了一段創(chuàng)建年代廣告公司的事情。
陳剛說唐安仁愿意拿錢給馬永波出個詩集,也可以干點別的。我找到唐安仁,他說他可以給我兩千。我問過陳原,陳原當時在印刷廠,他說印詩集兩百就夠了,沒多少頁。后來我又收到了陳剛的卡片:“蔣濤,下午三點我來找你,如果外出請留條,告我在哪兒找你,我與仝曉峰想看看校樣!
我就跟唐安仁說印詩集兩百就夠,唐安仁說剩下的錢可以去搜集搖滾的資料,我就準備拿著剩下的一千八去北京找張有待。張有待說黃蜂在翻譯這些搖滾樂隊的資料,讓黃蜂給我,黃蜂就給我了一部分。我在《女友》雜志上發(fā)表了張有待的文章,有待特意要求寫上:“KB公司特稿”,這簡直就是植入。。ㄔ斠姼戒3)
我是夏天去的北京,找的張有待,約在他家樓下的麥當勞見面,他對柜臺說的是英語:“Cheeseburger,blackcoffeenomilknosugar.”芝士漢堡,黑咖啡,不加牛奶不加糖。估計這是他的夜宵。我跟他去了他家,我原來以為他名字叫有帶——有好多磁帶,果然他不僅有好多磁帶,還有好多CD。每次我都帶著新磁帶——SONY或TDK——去他家,有時還會帶一整盒去,然后留給他,讓他慢慢給我錄。那時錄了很多經(jīng)典歌曲:“甲殼蟲”的,“滾石”的,我還喜歡重金屬,他就給我錄了“灰姑娘”的和“白蛇樂隊”的。我也專門去了KB公司,許曉峰那時是KB公司的頭兒。
那時候,張楚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安賓也換了新的住處。我不住中戲的時候,就和安賓住一起。安賓在糧站買了很多掛面,然后告訴我怎么做炸醬,肉沫、黃醬、蒜片一炒,做一大碗醬,可以吃好幾天,天天都吃掛面、炸醬面。到了晚上,安賓在大本子上畫各種奇怪的烏龜,各種稀奇古怪的姿勢,很色情。他不讓我看,這是他的隱私。(插入143)
這次去北京的任務就是收集資料,不過要湊夠一本書,在那時是很難的。
回到西安時,孟京輝也來西安了,他住在刁亦男家,也住戈大立家。我們在路邊蹲著,有時還能看見郭濤。郭濤穿著大花褲衩兒,白跨欄兒背心兒,黃色上海產(chǎn)膠底拖鞋,郭濤考了幾次中戲都沒考上,很無奈的樣子。后來他考進去了,就像變了個人,變成勤勞認真愛演戲的好學生了。
8月26日,星期天晚上,孟京輝、我、刁和劉瑩突然決定去蘭州。劉瑩是刁的女朋友,很漂亮。我去唐哥家,寶寶和小陳在,我向小陳借了兩百塊給孟京輝。孟京輝回西安后問戈大立他爸借錢還的。
8月27日上午十點多到了蘭州。大雨。我們去吃了牛肉拉面——跟西安的不一樣,還吃了清真涼皮。然后又突然決定去銀川。晚上八點四十四分的慢車。上車就找車長,孟京輝真行,居然給我們都補成半票。車上人很少,我們四個睡在長椅上,很冷。到了銀川,感覺這里是三輪車最多的地方。我這次想順便采訪一下張賢亮,于是打聽到了張賢亮家,但他不在家,他夫人馮劍華接待了我。我后來發(fā)表的文章就題目叫《風鈴叮當響》。風鈴叮當響,張賢亮不在家。
我和孟京輝、刁亦男、劉瑩去沙湖玩了玩,不過癮,那里的沙子一般。然后決定去吳忠,那里有名的地方叫沙坡頭,我們到了吳忠,去了沙坡頭,又跑到黃河邊上。孟京輝脫光了裸泳,我也跟著脫光了裸泳。我們其實不敢到黃河的主流去游,只在支流上漂,漂一會兒就趕快上岸了。劉瑩在遙遠的岸上,我們看不清她,她也就看不清我們的裸泳了,那時還是很封建的。之后從吳忠坐火車回西安,到西安那天,已經(jīng)9月1日了,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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