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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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茜感到有些緊張不安。她本不應(yīng)該這樣的。她喜歡自己的獨居生活，每天晚上獨自一人讓她覺得很舒服。她現(xiàn)在到底在想什么？這些耳環(huán)到底和衣服配不配？也許這些耳環(huán)看起來太精致了，也許是衣服太精致了。哦，上帝，看來她又要重新開始了，而此時，她已經(jīng)遲到了五分鐘。
她把黑色的小禮服換成了一件黑色的及膝長裙和鐵青色的絲質(zhì)上衣，這樣遮擋得多一點，她喜歡這種裝扮。不過她仍然選擇了一雙鞋跟很高的高跟鞋。在她這個年紀，她對自己小腿保持的狀態(tài)很驕傲，并且不吝于露出它們。天知道她其他地方增加了多少磅，更不用說她的臀部了。她保養(yǎng)得不錯，但是在她兩年多來的首次約會之前，她仍然感受到了歲月的殘酷。為什么男人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fā)飽滿，而女人卻開始凋零？
耳環(huán)，到底戴哪副耳環(huán)呢？拜托，貝茜，這只是一個約會而已。她拿起了最先看到的那副黃金耳環(huán)，堅定地告訴自己這副就很不錯。然后朝著門口走去。
她并沒有想過會和桑德林先生一起吃晚飯。昨天晚上他們一起喝了咖啡，那是因為他對自己擾亂了她感到非常抱歉，而她也因為頭腦過于混亂而沒有拒絕。于是他帶著她來到南街的一家小咖啡館，一邊品嘗那里的卡布奇諾，一邊給她講各種故事，直到她臉上沒有了淚水，笑容綻放出來。
她并沒有怎么去看他，而是很認真地聽他說話。聽他說他的旅行經(jīng)歷，他去過愛爾蘭、英格蘭，還有奧地利。在澳大利亞，他從珊瑚礁上跳下去潛水，帶著自助呼吸器；在香港購物，買很多珍貴的寶石。他有著迷人的男中音嗓音，非常適合敘述那些令人難以置信的故事。雖然在最后，她不大相信一個人能真的做過那么多的事情，但是她并不在意這個。她就是喜歡聽他說話。每當(dāng)他笑的時候，他那雙藍色的眼睛就會微皺起來，閃爍著光芒，她喜歡這一點。她還喜歡他看著自己的樣子，好像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事情就是要讓她開心。
他邀請她第二天晚上和他一起吃晚餐。她有點猶豫不決。這也太快了，她真的不知道……
他只會在這里待一個星期。一頓晚飯應(yīng)該不會傷害到什么……最終她還是臣服了。他把地點定在藍色桑給巴爾，一個有名的爵士樂俱樂部，也是她最喜歡的餐廳之一。她答應(yīng)在那里見他。
貝茜并不是一個約會的新手；她讀過《時尚》。第一次約會，應(yīng)該自己過去，這樣你在時間上就比較自由。不要立即透露過多的個人信息，比如你的家庭住址等。先去認識對方。一個人衣著體面，看起來有魅力，并不意味著他就是個好人。這個可以問她的前夫皮爾斯。
貝茜攔了一輛出租車，很快就到了餐廳門口。
特里斯坦•桑德林正在俱樂部門口等她。今晚，他穿了黑色褶褲和紫色襯衫，配了一條印有銀色和青綠色圖案的領(lǐng)帶�？紤]到這潮濕悶熱的天氣，他沒有穿外套。他的手插在口袋里，兩只腳交叉著，看起來是那么高貴、英俊，并且很有控制力。貝茜看了他一眼，立刻后悔自己沒有穿上那件黑色的小禮服。這樣優(yōu)秀的男人不應(yīng)該和她這種中年女子約會，他應(yīng)該去找那些吹著泡泡糖的金發(fā)美人，那些漂亮的年輕女人。
她從出租車里出來，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她那有些正統(tǒng)的裙子。特里斯坦回過身來，認出了她，馬上笑了�！耙聋惿祝∧隳軄砦姨吲d了。”
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她并不知道該回答什么。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緊緊地抓住自己的黑色小手包，這時，他微瞇著眼睛，把手臂伸向她。貝茜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他依然在微笑，那藍色的眼睛看起來充滿了耐心和善良。他知道自己會讓她立即看出這一點。他還知道，她其實很緊張。為了使她能夠放松下來，他讓自己的笑容里洋溢著熱情。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彼Φ卣f出話來。
他擺了擺手，表示不需要道歉，然后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臂彎里。他輕拍著她的手，她知道那手一定冰冷冰冷的�！熬羰渴俏业淖類�。”他一邊陪著她走進門，一邊親切地對她說著。一進門，布魯斯號角吹奏的旋律撲面而來。“我希望你不會介意�！�
“我喜歡爵士，”她說，“它一直是我的最愛�！�
“真的？喜歡戴維斯還是科特爾？”
“戴維斯�！�
“喜歡《夜未央》還是《泛藍調(diào)調(diào)》？”
“當(dāng)然是《夜未央》了�！�
“啊，當(dāng)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有著完美品位的女人。當(dāng)然，你后來同意和我一起出去，讓我一度懷疑自己的猜測�！彼室鈹D了擠眼睛。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終于笑了。“不過，也沒有任何人規(guī)定你不能既喜歡喝水，也喜歡喝葡萄酒�！彼行┡d致勃勃了。
“哦，老天，我是不是又無禮了？”
“我不知道。這要看你覺得自己是水還是葡萄酒了。我猜我需要整個晚上的時間來得出答案�！�
“伊麗莎白，”他發(fā)自衷心地說，“今天晚上我們一定會過得很愉快！”
這一次，她也說出了自己幾個月以來的第一句真心話：“老實說，我很喜歡�！�
熱氣騰騰的貽貝，意大利面，一瓶上好的波爾多葡萄酒，終于，她問出了那個一直在自己頭腦里盤旋的問題。
“那里疼嗎？”她的眼睛轉(zhuǎn)到他身體的右邊。她知道不需要多說他就會明白。
他慢慢地點了點頭�！安贿^比之前好多了。已經(jīng)有好一會兒沒有疼了�！�
“你感覺好點了？”
他朝著她笑了一下。“我生下來的時候，兩個腎就不好，親愛的。在我十八歲的時候，一個就已經(jīng)不行了。另一個去年開始不好。我已經(jīng)透析了十六個月。感覺很糟�，F(xiàn)在，我關(guān)心的是，只要能感覺良好就行�！�
“那……那現(xiàn)在仍會有排斥反應(yīng)的可能？”
“終身都會，親愛的，畢竟是器官移植。不過現(xiàn)在我就像一只活蹦亂跳的嘟比熊，肚子里裝滿了藥物，每天晚上都在祈禱。我不知道為什么上帝還會給我這樣的老家伙活下去的機會，但是只要我活著，我就不會再有任何抱怨。”
“你家人肯定都松了一口氣。”
他又笑了一下。不過這次她看出了他眼底的遺憾�！拔覜]什么家人，貝茜。我有一個哥哥，但很久之前他就離開了，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曾經(jīng)有過一個女人。她說她懷上了我的孩子。那個時候我很年輕，沒處理好這些。當(dāng)我知道我需要一個腎的時候——似乎也不是聯(lián)系她的時候。我對那些不能共患難的朋友沒什么耐心，更不用說那些不負責(zé)任的父親�！�
“我很抱歉，”她老實地說，“我不該讓你想起這些難過的回憶�！�
“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我犯了錯，也受到了懲罰。我仍然認為能夠平靜地生活對我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等我死的時候我會穿著靴子�！彼隽艘粋�鬼臉，“也許還需要連接到一臺透析機上。”
“不要這樣說。你現(xiàn)在這樣也不錯。再說了，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去找你的孩子�！�
“你覺得我會去找我失散多年的孩子？”
“是的。”
“為什么？”
“因為面對我，一個你剛認識不久的女人，你會在談話中提到他，這說明你一直在思考這個事情。”
他變得沉默了。他的手指敲打著玻璃酒杯的外緣，然后嚴肅地說：“你確實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伊麗莎白•昆西。”
“不，這只是因為我也是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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