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諾拉•瓊斯與爵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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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西方流行女歌手的性感是進攻,而諾拉·瓊斯(Norah Jones)是退守。在寂靜的夜里,她的輕聲細語猶如一副似幻似真、半遮半掩的身體,隱約在窗簾后,放射出緩慢而持久的光芒。這誘惑,比投懷送抱讓人向往。
諾拉的爵士酸甜正好,處在由情愛到性愛的關鍵時刻。她不選擇地動山搖,像很多爵士女伶常干的那樣,因為有時候爵士是需要炫技的,即興炫技的能力,常常用來衡量一個爵士歌手的實力和才華。嚴格來講,她的爵士味道稍稍有些淡,但是淡得恰如其分,讓你聽上一個下午不覺累,再接著聽依然感覺舒適。
爵士是個不好談的話題,說專業(yè),怕是要越說越糊涂。村上春樹非常迷戀爵士,寫過整整一本書,而且據(jù)他自己說,他小說的節(jié)奏靈感就是來自爵士。音樂對寫作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寫作者往往都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的。
米蘭·昆德拉在和克里斯蒂安·薩爾蒙的一次關于小說結構的對話中說:“一直到25歲前,我更多的是被音樂吸引,而不是文學。我當時做得最棒的一件事就是為四種樂器(鋼琴、中提琴、單簧管和打擊樂器)作了一首曲。它以幾乎漫畫的方式預示了我當時根本無法預知其存在的小說結構!
昆德拉后來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他的絕大部分小說都是七部分,如同一種奏鳴曲的結構。他甚至以《生活在別處》為例,作了細致的數(shù)字解析:
第一部分:75頁中有11個章節(jié);中速
第二部分:37頁中有14個章節(jié);小快板
第三部分:91頁中有28個章節(jié);快板
第四部分:40頁中有25個章節(jié);極快
第五部分:104頁中有11個章節(jié);中速
第六部分:31頁中有17個章節(jié);柔板
第七部分:34頁中有23個章節(jié);急板
還有一個人可以表現(xiàn)爵士,他是王家衛(wèi)!吨貞c森林》《墮落天使》《2046》《花樣年華》《阿飛正傳》……,甚至《東邪西毒》都是爵士結構。雜亂無章、恍惚疏離、支離破碎或者直接說意識流。爵士中那些突然滑過的半音帶來的奇怪感覺體驗,你能在王家衛(wèi)的片子里找到一種刻意的接近。在《藍莓之夜》這部片子中,他直接請諾拉·瓊斯做了女主角。
記得有一年,電臺大慶,請本市的詞曲名家寫了一首歌,要全體主持人來唱。進錄音棚那天,場面甚是喜慶壯觀,大家嘻嘻哈哈,開著零散的玩笑,合唱的幾句總是錄不齊,但是每個人似乎都很享受這法不責眾的混亂,何況還有浪漫的音樂呢。音樂監(jiān)制和錄音師竟然也出乎意料地沒有生氣。在大家開始有些疲倦的時候,監(jiān)制在玻璃外面說,休息一下,我給你們彈一段。
錄音間角落里有一架老式鋼琴,已經(jīng)被我們眾多只手胡亂摸了數(shù)遍。監(jiān)制熟練地走過去,坐定,雙手很有范式地抬起,優(yōu)雅地放在琴鍵上。少頃,一堆錯亂的音符就擁擠著蹦了出來。彈了一會兒,他對站在身邊的我說:“你也來。”
“我?不會的!
“沒關系,胡亂地按鍵就可以,一次不要按太多,但要跟上我的節(jié)奏。”
我照著他說的做了,一種奇妙的感覺通達全身,細胞像被插上了管子吹了一通,真是說不出來的新奇和愉悅!斑@也算音樂嗎?”我笑著問。
“當然!彼⑿χ戳宋覀兇蠹乙谎,竟然有些頑皮地說,“這是爵士。”
現(xiàn)在我坐在電腦前,聽著諾拉的耳語,玩味這個詞——爵士,突然覺得它這么難以把握,好像面前的那些瑣碎的日子,只有走進之后,才會知道我的心情。它自然是混亂的,沒有米蘭·昆德拉的那些規(guī)矩。它因而獲得了自由和充分的過程,自由到?jīng)]有目的,隨時可以轉彎、越橫道,高興了甚至可以站在街上跳一曲,然后再繼續(xù)走。爵士的氛圍是需要志同道合的人互相配合的,還需要有彼此欣賞偶爾炫技的才氣,在保證自娛自樂的前提下,眾樂樂,很有一點烏托邦的快樂氣息。
爵士的種類很多,酸性爵士、冷爵士、搖擺爵士、波普爵士、拉丁爵士、第三流派爵士、自由爵士、融合爵士……,它們散漫地流淌,滲透到人心靈的各個角落。
全世界,喜歡爵士的隊伍是龐大的。他們有著各自的理由,因為憂郁,因為疲憊,因為頹廢,因為寧靜,因為暗自的喜悅……,人有多少種孤獨的心情,爵士就有多少種來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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